等跑到家時，啞哥渾身的衣服已經濕的滴水了，李樂還沒從板凳上起來，啞哥就站到了他面前。
幾行雨水淌過臉頰，他微微仰頭，閉著一只眼睛咧嘴笑著，露出幾顆白牙。
李樂舉著毛巾過來要給他擦臉，啞哥往后躲著不愿意用，偏著頭快速地蹭了幾下自己的肩膀，把水珠給抹了。
接著從插兜里掏出花生來，往李樂面前伸了伸，眼睛里亮晶晶地望著他。
李樂笑著，趕忙也捧起小白瓷勺子似的手接過來一些，在啞哥溫潤的目光中捏開一個嘗了嘗。
“好吃，啞哥，哪來的花生啊？”
啞哥開心地把剩下的給掏到桌子上，示意他是在牛棚拿的。
李樂又捏開幾個，從中挑了兩個大粒的送到他嘴邊，看著那纖細白嫩的指尖捏著的花生，啞哥滿臉羞澀地俯下身，望著他的小臉張開嘴輕輕地含住了。
一邊細細地嚼著一邊走到門邊，抖著粘在身上的衣服，把衣角扯到門外擰著水。
李樂到柜子里把那身干衣服拿出來給他。
“啞哥，快把濕衣服脫了，穿這身干的。”
啞哥又搖搖頭，還兩只手擺了擺，雖然是濕了，但他不覺得冷，把水擠擠待會兒用他滾燙的體溫就能炕干了。
“你把衣服脫下來再擠水，這樣也擠不干的。”
啞哥還是搖搖頭。
李樂也不強求他，只是眼睛不停地往啞哥褲襠和屁股上瞅，那濕褲子貼在腿上把那前后兩處勾勒得太突出了。
“啞哥，你這樣真的舒服嗎？”
李樂又故意地看了看他胸前的凸起，衣服就拿在手里等著。
果然被他這一看，啞哥馬上就把上衣脫了，邊穿邊瞄著李樂，換到褲子時還躲到西屋去了。
本來啞哥不想把這身衣服再弄濕的，反正他暫時也不出去。
但李樂那樣盯著他看，他渾身發熱羞怯難堪，雖然經過昨晚的事兒，他嘗試著適應李樂這樣的目光，但目前還不行。
其實李樂看他就跟看到那么大的魚似的，不常見多看幾眼而已。
中午劉叔沒回來，李樂把濕衣服撐在廚屋里干著，燒的放了點米的稀飯，還腌了個蘿卜絲給啞哥下飯。
吃完飯后，雨也沒見小。
回了堂屋李樂跟一直在轉悠的啞哥說道。
“啞哥，睡一會兒吧。”
啞哥看著李樂一下笑了，想都沒想地點點頭。
他確實也累了，自從李樂發燒那晚起，一連幾天都沒睡好覺，現在吃飽了就著這股暖意，是要補會兒覺。
啞哥樂呵呵地跑到床邊坐著等李樂，烏黑的眼睛里滿是期待地望向他。
李樂對著他輕輕一笑，一扭頭拿著掃把掃地去了。
他怕打擾啞哥午睡，還特意先從外面開始掃，等掃到里屋的時候看見啞哥還坐在床上，撇著嘴耷拉著眉毛看他。
“啞哥？你怎么不睡啊？坐著干什么？”
啞哥朝著他眨眨眼睛，偏著身體往床里面拍了拍。
“我不困，你不用管我，你自己睡吧。”
看到李樂這樣說，啞哥忽然有些失望，一瞬間他也不想睡了，噌的一下就站起來了。
李樂不解地看看他，掃地的活兒也沒停，心里卻嘀咕起來，想了一陣兒，沖他笑了。
“那你先躺上去，我洗個手就來。”
啞哥連忙點點頭，臉上這才有了喜色，美滋滋地就爬上了床躺進被窩里，支著腦袋眼睛隨著李樂轉來轉去的。
李樂洗完手上了床剛躺下，啞哥就側著身子挪過來朝他伸出了手。
李樂一下把住了他的長胳膊，轉頭疑惑地看著他問道。
“嗯？干什么？”
啞哥一愣，有些慌亂，他還沒征求李樂的同意呢，怎么就想著要抱他了。
他尷尬地一笑，動了動身體收回去胳膊，想裝作什么都沒發生。
李樂望著他那副窘迫的樣子，一下笑出了聲，啞哥轉了一半的身體又轉了回來，咬著嘴唇有些委屈地打量著他。
“昨晚抱著我你不覺得壓的慌嗎？”
“我都怕把你胳膊壓壞了。”
啞哥眨眨眼，咧開嘴對著李樂一笑，烏黑的眼睛里亮亮的，認真地搖了搖頭。
他那么小的身體抱在懷里太舒服了，稍微帶點力就能給他翻個面，根本壓不到他。
況且昨晚他的手也沒閑著，在李樂腰上動來動去的，別說胳膊了，全身血液都流暢的很呢。
啞哥又是一臉期待的模樣，重新鼓起勇氣往前挪了挪，試探著把手臂再次伸了過去。
抱到了，這下抱到了！
李樂笑瞇瞇地也沒反抗他，由著啞哥把大胳膊攬在他的身上，看著他眼睛里溢出的喜悅，有些心疼他。
他也可憐，那么小就沒有媽媽了，如果抱著他能讓啞哥感受到一些溫暖，他義不容辭。
以后隨著啞哥了，如果他想抱就抱吧。
“睡吧，下午我們起來再做點事兒。”
啞哥安心地點點頭，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呼吸就平緩了，發出輕輕的鼾聲。
李樂本來是不想睡，現在躺著全身一松，慢慢地打了幾個哈欠也睡著了。
外面的雨漸漸地小了，天空一片灰白，云層變輕，飄動的也快了些。
大隊部的一間土房里，二十幾個人分工明確地邊干活邊聊天。
村里除了編竹制用具的，還有打草席，編藤條背簍的，除去農忙，閑暇時候這些人基本都在這里。
劉叔主要編竹籃，他是這群人里手法最嫻熟的，還帶過幾個徒弟出來，像他一天就可以編好一個成品。
一段時間里就要去趕大集賣掉這些用具，年底再按勞結算工錢，他每回分的最多，雖說也就十幾二十塊錢，但也足夠讓部分人眼紅。
跟劉叔同是三組的吳紅霞準備在明年初給他家兒子結婚，找的媳婦也是外村的。
吳紅霞像是有怨氣似的說著。
“八組老王家那閨女，說結婚要讓我家給她蓋個三間大房出來，我兒子回來愁的覺都睡不好，問我怎么辦。”
“我就跟他爸去王家再說道說道，那閨女就咬著不放，不蓋房不結婚，要么就把蓋房錢給她，我們最后實在說不動，一想算了這親事。”
屋里一群人討論著附和著吳紅霞。
“還能找不到媳婦了？他王家閨女又不是什么美天仙，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劉叔低頭專心的干著手上的活兒，沒參與他們的話題，不過耳朵在聽著呢。
這吳紅霞跟他因為分錢有過過節，以前都鬧到過董康富那里。
一開始是他們是按件計錢，劉叔手快編得也好，上大集賣的多賣的快。
其他人就眼紅，吳紅霞帶頭鬧騰，說這樣編下去她們吃虧。
她本來是專門片竹絲竹條的，錢不多，就跟著學編，但又糙又慢。
她和幾人的籃子往往都是賣剩下的那些，這樣就導致她們賣的數量遠遠跟不上劉叔。
后來董康富就把編竹制用具的活兒給拆分了，一個籃子要經過幾個人的手才能編成，這樣既保證成品的質量統一，又把工錢盡量平均化了。
“那外村女孩多了，想找什么樣兒的沒有？”
吳紅霞看看一直沒說話的劉叔，陰陽怪氣地說道。
“我兒子高高大大，能說會道的，那還不是任他挑任他選啊？再說了，我和他爸還干著呢，就一個兒子，以后別說三間大房，五間八間的也能蓋出來。”
“所以說啊，這找媳婦現在不僅要看人還得看家里呢！你說我家要不是有這樣，我兒子那肯定是要打光棍的！”
“你們說那些還不如我家的，那不得愁死啊？反正不可能有現成媳婦撿回去的吧？”
“那撿回去的只要不是傻子，到底還得跑！要是窮啊，拿繩栓都栓不住人。”
吳紅霞看向劉叔，臉上還是滿滿地笑容，說得跟真的一樣。
“他叔，你家劉小輝跟我兒子差不多大吧？”
劉叔抬起頭看著她，笑著點點頭。
“呦！那這不也說得親事了！有沒有看好哪家閨女啊？”
“那小輝要是看好哪家，對方也沒意見，你也不要太挑挑揀揀的，別把眼光抬得那么高，就趕緊給他把婚成了！”
“像我兒子似的，早點給他結婚不就了事了嗎！”
“到時候帶著小輝和撿的那小的去我家鬧喜啊！”
一屋子里的人都知道吳紅霞話里有話，知道他倆不和，抱著看好戲的心思在一旁瞅著。
劉叔放下竹籃，拍了拍手上的灰，認真得說道。
“去，他嬸子說的當然得去看看這熱鬧，找媳婦這事我家小輝暫時不急，還小呢。”
“再長長的，長大一些說不定娶媳婦人家也不要三間大房了。”
屋里有聽懂的人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吳紅霞瞬間黑了臉，轉過身去不搭理劉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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