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羽冷冷地道：“這就是你要說的，說完了，說完了我就走了。”
說罷，她也不理會蒼客圖和蒼柬菁呆怔的表情，徑自轉身離開。
……
蒼客圖也沒有阻擋蒼羽離開，只冷哼一聲，示意身邊人將大門關上，臉上難掩得意之情：“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也想跟本官斗！”
說罷，他看向蒼柬菁，見她形容猙獰，一副憔悴蒼老的樣子，他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定軍侯夫人，這副樣子多難看，難怪籠絡不住你夫君，如今這名聲還連累你弟弟，他可是要當世子的，還不去收拾收拾！”
蒼柬菁死魚一般的眼珠子忽然瞪上了蒼客圖：“父親，你的眼里只有弟弟嗎，我算什么，你竟然和外人一樣嫌上我了？”
這是她幾乎不能接受的事情，明明蒼客松一直以她為傲的，今日居然說了蒼羽還有外頭那些人一樣的話來傷害她？！
蒼客圖哪里是容許女兒指責自己的人，他不悅地板起臉：“你現在是怎么回事？讓你選個合適說話的地方，你就選擇這種容易泄露秘密之處；讓你來為你弟弟說話，你倒是先上來說了一堆與正事無關的，還被氣得吐了血，真是不想被送進家廟，便不要我保得你一時，保不住你一世。”
但見蒼柬菁那滿胸口的血點子，他又發了點善心寬慰了兩句：“行了，知道你討厭蒼羽，很快這小子就坐不住這世子之位了！”
說罷，他轉身拂袖而去，留下一臉痛苦猙獰的蒼柬菁。
……
蒼羽坐在馬車上時，眼前還晃動著蒼客圖那張陰沉與得意交織的臉與他言之鑿鑿的話語。
“我蒼家數百年基業，存在時間比皇朝存在的時間還長，只是無意容留了兩個欽犯余孽，頂多不過小懲大誡，可你這世子之位坐不坐得住另外一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身邊那個欽犯余孽，會是什么下場？”
她眼底里抑制不住地閃過一絲戾氣，‘啪’地一聲捏碎了車上的一張木質矮幾：“混蛋！”
蒼家這些人形垃圾真是容易讓人心生煩躁，還是得想個穩妥法子好好地掃干凈才行！
她想了想，交代馬車一路往當鋪去了。
如果她沒有猜錯，太師這時候應該已經安置好了奶娘，他們都在當鋪里才對。
……
蒼羽猜得不錯，梁太師這時候已經坐在了蕓嬤嬤的床邊，剛剛看著她喝了自己親手煎好的藥。
“可舒服些了？”梁太師看著面前的中年女子，一慣老僧入定一般的冷靜神色顯出難掩的激動來。
倒是蕓嬤嬤顯得很平靜，她將藥碗擱在一邊的桌子上，同時打發了名月出去，隨后才道：“多謝太師，這種煎藥的小事交給名月做就是了。”
梁太師見她垂著眸子不看自己，好一會，他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師妹，你現在連一句師兄都不愿意叫了么？”
蕓嬤嬤一頓，身形有些僵硬，好一會才垂著眼，面無表情地低低道：“大師兄，一切都過去那么多年了，你還好么？”
梁太師看著她，苦笑了起來：“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還有什么好不好，只怕如今愧于見你，入土了之后更愧見當年故人。”
這世上大約已經沒有幾個人知道，墨家一門學派從戰國直到如今依然存在著，只是門人極少，而他們的師傅是江湖聞名，博學廣見，滿腹經綸的天機老人。
蕓娘是他最小的師妹，兩人年紀相差十多歲，本也不在一處長大，自己大了她一輪還有余，可在她的豆蔻年華，遇到當年喪了夫人后回山拜見師傅的自己，從此便是一段孽緣。
蕓嬤嬤輕聲道：“大師兄，你沒有什么對不起我的，玉帥說了，讓您保全自身才有機會保全更多人，所以你也沒有對不起玉家。”
“當年我保不住玉家，留不住你，如今差點連你也遭人毒手……我……。”梁太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要說什么，到了最后目光停留在蕓嬤嬤鬢邊銀絲上，最終還是說不下去，只眼底泛起老淚來。
蕓嬤嬤閉了眼，滄然一笑：“師兄，過去的，就不必再提了，我這些年帶著玉鈺小姐的孩子，過得很好。”
她和師兄之間，在俗世之間的身份，本就如隔山海，而山海不可平。
她從未后悔帶著玉鈺小姐的孩子離開，轉眼便是二十年、
提到蒼羽，梁太師神色也漸漸平靜了許多，他點點頭，深沉地道：“你和武唐把小羽教養得極好。”
他頓了頓，蹙眉：“可你不該不與武唐一起，便獨自上京。”
武唐是當年玉帥身邊的死士，第一高手，為人極是敏銳，交游滿天下，當能護得蕓娘和蒼羽安全。
蕓嬤嬤也默契地不再提起過去，只蹙眉道：“武唐的妻兒都在蜀地，他一把年紀才成婚，還在蒼羽七歲那年特意將妻兒送走，只為了全心教養蒼羽和名月，如今他應故友相邀也是去探望妻兒，我不想他擔心，所以沒有告訴他我會來京城，這是我的錯，但是我沒有想到京城里處處是深淵，我這次遇襲，卻與過去舊事無關，只是因為有人相邀針對小羽，師兄你……。”
梁太師點點頭道：“我都知道了，相要害小羽的人，我已經處理掉了。”
“處理掉了一個小的，又來了一個大的。”蒼羽冰冷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蕓嬤嬤和梁太師齊齊看去，便見蒼羽從門外進來。
梁太師見她臉色陰沉，心中莫名地咯噔一下，蹙眉問：“可是出什么事兒了，聽說你半路去見了蒼柬菁？”
蒼羽看了眼蕓嬤嬤，還是坐下來把事兒說了一遍，包括蒼客圖威脅她的話。
梁太師和蕓嬤嬤兩人也是越聽，臉色愈冷，隨后互看一眼。
“奶娘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她握住蕓嬤嬤的手溫聲寬慰，聲音里卻掩不住幽微的殺氣。
梁太師沉吟了片刻，眼底寒光閃爍，摸著胡須沉聲道：“小羽，這事你身在局中，不要插手，老夫來處理。”
她看著梁太師片刻，微微一笑，難掩戾氣：“我什么時候不身在局中呢，您若是處理不了，我便要用我的法子解決。”
奶娘他們是她的逆鱗，她一點不介意用自己的法子把某些垃圾‘清理’掉。
……
只是他們并沒有看見，一道佝僂蒼老的身影隱在暗室柜子的暗影里，安靜得仿佛他本身就是個影子，將所有的一切都聽在了耳朵里。
……
飛云閣頂層
“哦，原來蒼家還隱藏著這么多小秘密。”一襲清冷的白影支撐額側，停下手里批閱折子的動作，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向窗外。
“是。”云醒恭謹地道。
蒼客圖其實挺敏銳的，擔心在飛云閣會泄露說話的內容，但是蒼柬菁一直放不下身段，非要在飛云閣約見蒼羽，倒是讓他們皇城司監聽到了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