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蹤詭異？”
唐圣寧擱下書本，坐直了身子，挑眉道：“怎么個詭異法？”
云醒便將蒼羽今日的行跡詳細地報與了唐圣寧。
唐圣寧聽聞之后，若有所思：“你是說，蒼羽常去的一間點心鋪子出事了，掌柜的和伙計外出被劫，一死一失蹤，她為此專門去找了蕭無心幫忙？”
“是，看她行色匆匆，似要回國公府，但是中途卻跟寧王府的丫頭走了。”云醒道。
唐圣寧：“寧王府的丫頭？”
云醒頷首：“是出云郡主貼身侍婢，叫做綠霜的。”
聽到唐煙煙的名字，唐圣寧眼底就微微閃過冷光，他有些不耐地輕哼：“寧王府的人，真是一慣的讓人惡心，本宮原以為這個出云會是個例外，卻是我高估了她。”
糾纏不休，女人果然是一種令人厭煩的東西。
“您不覺得奇怪么，蒼羽雖然是個熱心腸，但卻不是什么閑事都管，跟個圣母似的人物。”風眠沉吟著提醒道。
‘他’為何會親自為一個店鋪的掌柜出面，為了避免太過扎眼，不用國公府上的車馬，還特意去向蕭無心世子借馬借人，這不像是尋常關系。
“是，那只野狐貍看著熱心腸，實際上對與‘她’無關的人，性子可涼薄的很。”唐圣寧淡淡地道。
“除非有親有故，那鋪子可查了么？”
慕勤也好，唐煙煙也好，能被那只野狐貍納入羽翼下，多半都是曾幫過‘他’大忙，甚至為此丟了性命的。
云醒正色道：“那鋪子是過年前不久才被一個帶著兩個侄兒從蜀地來的中年寡婦盤下，人稱云掌柜，但是據地保反應，那寡婦說得一口京城話，看樣子也是京城人士。”
“是么，京城口音……。”
唐圣寧有些極為敏銳的第六感，他微微瞇起眸子：“風眠，讓人好好查查到底這位京城人士罷，說不定——有驚喜。”
風眠抱拳：“是。”
唐圣寧又問云醒：“寧王府或者唐煙煙最近出了什么事么？”
那日唐煙煙來求他放過蒼羽，據他的觀察和在蒼羽面前的旁敲側擊，猜測那女人多半是一廂情愿。
而且蒼羽曾經在他面前發誓過，絕對不會在大婚前搞出什么讓人臉上不好看的緋聞來。
那‘少年’是個極重承諾的，‘他’既然答應了，就絕對不會食言。
再次，蒼羽明顯不想耽誤唐煙煙，必定會維持跟唐煙煙的距離，甚至不再私下見她。
那么，又是什么事情能讓蒼羽既不顧對他的承諾，又不怕耽誤唐煙煙的前程了，也要親自去見她？
“這……盯著寧王府的人說，并沒有什么異常，只是聽說蒼家三公子在年初一送年節禮上寧王府的時候，私下與出云郡主見了一面。”云醒歪著頭，想了想道。
“蒼明雨？”唐圣寧挑眉，他若沒有記錯，蒼羽接二連三地摻和朝中的渾水去賑災，就是為了讓蒼明雨不能順利繼承國公之位。
如果，他是蒼明雨，在看到寧王一番話，能讓太后去給蒼羽請下來這個國公府的世子之位，他也會忍不住打起唐煙煙的主意。
說到寧王……
“最近寧王有什么異動么？”唐圣寧幽暗的眸子里閃過陰翳的光。
風眠恭謹地道：“寧王最近在京城里多與一些閑散王爺和勛貴們往來，如岐王、汝陽伯，嘉定侯等人常與他在飛云閣或者北香樓等地聚會，據北香樓和飛云閣的消息，他們談話之間并無異樣。”
“如果輕易地就能察覺異樣，那么就不是寧王了，本宮盯著他那么多年，不也沒有抓到什么首尾么？”唐圣寧清冷地嗤一聲。
隨后，他又彎起猩紅的唇角：“不過，蒼羽出現了，本宮以為他還能繼續忍耐個十來年，現下看起來他也按捺不住了，試圖吞掉這只野狐貍了，這很好。”
潛藏于黑暗水底的惡蟒，很難尋到它的七寸，可一旦它沉不住氣，被誘餌所蠱惑，一旦游動起來，便會露出破綻。
隨后，他長指握緊了扶手上的雕金獸首，唇角浮起詭涼莫測的笑：“接待寧王的時候讓紫君親自出手，本宮到要看看我這位皇叔可是如傳聞中那般的賢德忠君呢？”
“如果是寧王要對蒼羽出手，那么咱們可要出手干預？”云醒問。
唐圣寧垂下長長的睫羽，淡淡地道：“現在出手不是時機，一來，一切都是咱們的推測；二來，就算寧王要算計那只野狐貍，‘他’也已經鉆人家圈套里了，所以，等著罷。”
他似想起了什么，托著下巴，精致的眼眸彎起詭魅的弧度，似自言自語一般：“不經些事兒，野狐貍也不會知道呆在誰的懷里對‘他’有好處。”
見自家主子不急不緩喝著蒼羽奉給的他茶，云醒和風眠互看一眼，齊齊打了個冷戰。
殿下這怕是要利用寧王的手，順水推舟，再算計一把蒼羽了。
……
且說這頭，蒼羽不疑有他地跟著綠霜一路到了沉香路上的觀心庵。
因著這觀心庵是先長公主捐建的，乃是一處讓貴族女子們養心靜修的寺廟，又在城里，所以蒼羽也沒有多想。
她只追問綠霜到底發生了什么。
綠霜見她追問得緊，也只做難過的樣子一邊引路一邊抽泣道——
“您也知道郡主自打和您的婚事被定國殿下毀了以后，便心情一直郁結，郡主這幾日原本都是來觀心庵上香靜修的，今日遇到陪著國公夫人來上香的蒼家三公子，當時國公夫人要留郡主說話，清空了庵堂，誰知道……。”
“誰知道出現的不是我那二娘，出現要與郡主談話的卻是蒼明雨？”蒼羽冷冷地接下了話。
這種事，的確像是蒼明雨能做出來的，她也能明白蒼明雨的動機是什么。
他明白這個世子之位，她坐不穩，也不想坐，只是也不想讓他坐罷了。
可只要沒有第三個人坐上這個位置繼承國公府，蒼明雨就不會歇了成為世子的心思。
所以，他選擇唐煙煙下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寧王既然能為了讓唐煙煙嫁給身份匹配的人，勸服太后讓自己繼承世子之位，就能勸服太后讓娶到唐煙煙的蒼明雨繼承世子之位。
“是！”綠霜垂下眼，仿佛在擦拭眼淚，卻掩去了心底的愧疚。
果然，如王爺所言，要騙過如蒼羽公子這樣聰敏的人，一要牽扯上‘他’關心的人，二是事情需得八分真話，兩分假話。
“煙煙被他……。”蒼羽遲疑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形容。
“沒有！”綠霜立刻拔高了聲音道。
蒼羽見她那模樣，有些疑惑地挑眉：“嗯？”
綠霜趕緊垂下眸子，掩掉眼底的心虛：“我趁機跑了出來，叫了庵堂的人，等我帶人回去的時候，已經不見蒼家三公子了，估計是見我逃出去，知道事情不妙走掉了。”
她頓了頓，盡量輕描淡寫：“因為時間很短，他應該還沒有來得及對郡主做什么，只是撕了郡主的外衫，我去的時候，看見郡主拿著碎掉的瓷片，半昏厥的樣子，蒼三公子定未得手。”
王爺說過蒼羽公子是個不拘小節又心有慈悲的人，江湖兒女，性情灑脫，只要‘他’認為郡主沒有真正失身，自不會計較其他這些小事。
何況蒼羽公子還救過郡主，也見過郡主被賊人欺辱的樣子，只會對郡主心生憐惜，絕不會嫌棄郡主。
蒼羽眉心微擰，不知道為什么，雖然一切都很合理，她總覺得仿佛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綠霜見蒼羽不說話，心下不安，又再接再厲地道：“您也知道郡主半個月前遭遇過慘烈的事情，雖未曾失身，但如今她好容易才緩了口氣，又接連遇到打擊和侮辱，如今她一心要么在庵堂出家，要么便一根白綾吊死自己，奴婢實在勸不住了，這才來求您的！”
她聽著綠霜這么說，想起那個臉如銀月溫柔端莊的少女在黑山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樣子，心中一軟，點點頭：“你放心，我會勸她的，你家郡主是個聰明的姑娘，人活著，就有希望。”
說話間，綠霜停住了腳步，指著長廊盡頭一處房間，一副黯然的模樣道：“就在那里了，蒼羽公子，您去罷，郡主她現在壓根不肯見我。”
蒼羽聞言，點點頭，正要往那房間而去，隨后，她忽然想起什么，隨口問了綠霜一句：“是了，紅蕊呢？怎么只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