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她這個太后要用玉璽都得三思而行，甚至和宰輔們商議匯報，還要過皇帝的口諭。
可只要‘她’唐圣寧愿意，可以直接圣旨自己寫，玉璽自己來蓋，皇帝甚至不過問。
這次，在唐煙煙要嫁給蒼羽的消息已經傳遍京城，自己正式頒布懿旨前，唐圣寧刻意強硬地橫插一手是在宣示‘她’只是懶得出手，不代表會放縱某種‘她’不喜歡結果。
自己這個太后肆意妄為的結果，就是丟盡臉面。
“定國，你太任性了。”好半晌，蕭太后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里的怒火慢慢地沉寂，嗓音黯冷了下去，卻也只說了這一句話。
將整件事定性在——“任性”，既然是定國殿下的任性攪和了整件事，那么她身為太后也只是個關愛晚輩的長輩。
再說了，親疏有別，定國殿下與出云郡主雖然都是皇家子女，但公主的身份終歸是高于郡主，她蕭太后一直和皇帝一樣‘寵愛’著驕傲的定國殿下。
而這次臨時修改懿旨，也不過是縱容了定國殿下任性一把。
所以，也算不得被……打臉。
雖然選擇在最后一刻，在慈元殿截她懿旨的胡，唐圣寧這是實打實地蹬鼻子上臉，一點顏面沒有給她這個太后。
可是至少慈元殿外非當事人們并不知道事實的真相。
蒼羽聽著上首那兩位宮中大佬針鋒相對，蕭太后被逼得狼狽不堪，定國殿下的神色冷漠、尖銳甚至傲慢，卻完全沒有辦法讓人生出惡感來。
‘她’坐在那里，一身雪白的袍子纖塵不染，清冷而高貴，俯瞰眾生的氣質，天然地便帶著凌駕于萬人之上的輕描淡寫與理所當然。
她眼角余光覬著唐圣寧的一角雪白的袍子便有些呆怔了。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為不用和唐煙煙成婚而高興，畢竟跟唐圣寧成婚，那應該算是比跟唐煙煙成婚要‘倒霉’一萬倍的事啊。
剛出狼窟又落虎穴，這一句俗語，很應她的景。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居然覺得心底仿佛沒有像面對與唐煙煙的‘婚事’時那么抵觸。
……
唐圣寧對于蕭太后這種很能自圓其說，自撿臉面的本事，倒是挺佩服的。
不過，他也懶得再戳她的臉面，終歸現在也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他答應了皇兄要維持著這皇家的‘和睦’。
看著唐圣寧似打算給她這個梯子，蕭太后決定馬上順勢下梯，她冷淡又疲乏地揉了揉太陽穴：“定國啊，你和出云都是姐妹，不要為了一個外人，鬧笑話。”
姐妹？
唐圣寧本來打算給皇帝一個面子，但是聽著詞，瞬間覺得逆鱗被刮了一下。
他冷不丁，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太后錯了，賜婚圣旨下來，從此后蒼羽才是本宮的內人，畢竟夫妻同身，其他人都是外人。”
蕭太后只覺得臉上又被甩了一巴掌，好容易維持的平靜又破功：“……。”
蒼羽：“……。”
聽著夫妻兩個字從唐圣寧精致的唇間飄出來，她陡然打了個冷戰，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蔓上心頭，雞皮疙瘩爬了一身。
至于唐煙煙，臉色瞬間蒼白如金紙，仿佛那兩個字是兩把劍，深深地捅在她心頭，整個人都跟著晃了晃。
蒼羽瞥見了，兩人之間的交情讓她習慣性想要伸手去扶，但想想，這并不合適，她沉默地將手背到了身后。
這情景仿佛是一對有情人，卻不能相守似，只能默默相對。
這情景落在唐圣寧的眼里，他幽暗的眸子里流動著冰冷的光，泛出莫測又危險的氣息。
蕭太后有些忍不了唐圣寧矗在自己眼前了，像把刀子似的隨時刺得她顏面全無，她沉默一會，當機立斷：“好了，哀家會重新擬定懿旨為你的婚事布置。”
然后她又對著唐煙煙語重心長地道：“出云，定國年長，婚事一波三折，也該‘她’先完婚了，哀家會為你再擇一門好夫婿的。”
皇家人，最講究的是個顏面，尤其是她這個太后的顏面，比什么都重要。
她沒有耐心去管唐煙煙的心情，畢竟她今日的心情已經極度惡劣窒悶，她擺擺手示意眾人：“哀家乏了，你們退下罷。”
說罷，也不等眾人反應，蕭太后起身便扶著尚宮的胳膊，匆匆地轉身離去。
一時間，室內便又寂靜了下來。
片刻后，清冷矜貴的白影起了身，向殿外款步而去：“起駕，回宮。”
眾人起身相送，蒼羽瞥見唐煙煙也起了身，雖然唐煙煙雙目失焦，面無血色，如在夢中，卻依然行禮行得一絲不茍，可見家教之嚴謹。
她看得都有點于心不忍，說到底，唐煙煙仿佛也沒有做錯什么，那個女孩兒不過是期待一場風月小說里的才子佳人，情投意合，白首偕老的夢罷了。
對于女孩兒，蒼羽因為自己也是女兒身，總是多一分憐憫的。
一片清冷的白忽然擋住了她悄然瞥向唐煙煙的視線。
“駙馬爺，還在慈元殿還有什么事么？”幽冷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駙馬爺’三個字瞬間讓她渾身一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回過神來，盯著那停在自己眼前的一抹白色的袍子，吶吶地道：“回殿下，在下無事。”
“既然無事，就送本宮出去罷。”那幽冷的聲音頓了頓，又似譏誚一般地再次道：“駙馬爺。”
目送著那一抹白袍消失在目下，蒼羽只得老老實實地起身跟著往外走：“是。”
經過唐煙煙身邊時，看著木頭人一樣沒了神魂的女孩兒，她終究是于心不忍，出門前見著綠霜在門口一臉焦灼，她腳步稍慢，低聲交代：“看好郡主，我看她有些不對勁。”
她總覺得唐煙煙的反應有點太大了，那個女孩兒雖然傾慕于自己，可是被自己在梅林拒絕的時候，唐煙煙還是極驕傲和有教養的，維持住了堂堂郡主貴女該有的風范。
但現在，雖然說有了希望再破滅，又丟了大臉，是會打擊更大些，可是唐煙煙那個樣子簡直是連魂兒都沒了。
何至于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