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言見那管事一副噤若寒蟬的害怕模樣，便勸道：“公子，夫人去哪里跟您的腿有什么關系呢，老高跟了您那么久，當然是效忠您的。”
蒼明雨摸著自己的膝蓋，瞇起眼，譏誚地冷笑了起來：“是嗎，我那位娘親，無利不早起，若不是我身上出了什么事，她能突然想起去看望我的大哥？”
他太了解他的母親了，沒有用的兒子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說罷，他陰沉地睨著高管是：“老高，不說實話，本公子做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那高管事跪在地上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嚅囁道：“是……是……。”
隨后，他老老實實地把情況說了一遍。
蒼明雨聽完了高管事的匯報，他摸著自己的膝蓋，白凈俊美的面孔上毫無表情。
“嗯，我還是真沒看錯過我的母親。”
“公子，你的腿，如果真的沒法治好怎么辦，夫人現在雖然瞞下來了，但是國公爺總會有知道的一天……。”忠言擔憂地看著蒼明雨的腿，他知道自家公子對蒼家世子之位多么的執著。
蒼明雨摩挲著自己的腿，冷笑：“治不好也無所謂，誰讓我有一個那么可愛的‘未婚妻’郡主呢，有寧王府做后盾，就算是個瞎子也能拿到這世子之位！”
他往床上躺了下去，似笑非笑地道：“所以，趁著我那位出云郡主未婚妻養病的時候，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養好其他的傷，才好迎娶郡主。”
……
快到年關，京城里皆是一片喜氣洋洋、批紅掛綠，與乾州城全不是一個模樣。
蒼羽從簾子里看著滿京城的熱鬧，她卻嘆了一口氣，拿鏡子照了照自己：“瞧瞧，可真是越近京城越憔悴。”
名月幫她把一根玉簪在頭頂的發髻穩穩當當地插住：“好了，您也別顧影自憐了，一回京城，馬上要進宮向太后和國公爺敘職，這朝會可跟鴻門宴無異，你可要千萬小心！”
蒼羽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嗯。”
心底莫名地掠過一個念頭，也不知道定國殿下現在回京的路程到了哪里了。
馬車慢悠悠地走到了宮城大門前，蒼羽剛下馬，便見到了梁太師下了轎迎面走來。
“太師！”她眼底一亮，原本因為回京城而窒悶的心情瞬間變好了點。
第一個在京城見到的不是討厭的蒼家人，當真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梁太師看著面前的‘少年’，慈祥地笑了：“你這孩子，個把月不見，又瘦了，跟個皮猴子一般，賑災是不是很辛苦？”
蒼羽笑瞇瞇地道：“辛苦是辛苦點，不過到底沒辜負太師的教誨。”
乾州能被她盤活，有太師最開始暗中指點，讓她去找戶部何郎中的大功勞，沒有何郎中的指點，她再聰明也未必能順利躲過賑災前后這一系列陷阱，更別說有機會盤活乾州這一盤死水。
梁太師看著她，卻長嘆了一聲：“你最好能有點心理準備，乾州那邊的事，怕會有些麻煩。”
蒼羽一愣：“麻煩？”
梁太師道：“你可知多少人參你？”
她聞言，彎起眸子，堅定地輕笑道：“參我就參我罷，我無愧于心。”
梁太師有些擔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蒼羽抬起眼看向遠處的華麗宏偉的宮殿：“那就看看，誰能銷我的骨罷！”
……
朝堂上
蕭太后一身鳳凰朝服，端坐明堂之上，她面有紅光，含笑地道：“聽說今日蒼家二公子回來了。”
蒼羽立刻上前一步，對蕭太后行了跪拜大禮：“參見太后，蒼羽不付所托，圓滿完成賑災，現特向您和國公爺回報。”
蒼國公面無表情地站在群臣前列，只是目光落在了蒼羽的身上，心情復雜。
畢竟這個‘兒子’毫無賑災經驗，竟然能將一個大州的賑災完成得妥帖精彩，用的種種手段皆是開源之舉，亦是前人未曾想到過的，完全盤活了一整個州，這等獨辟蹊徑的手段，他自己都是及不上的！
反而是自己的三兒子蒼明雨，身邊有那么多年他派去的戶部人馬襄助，偏他自以為聰明，最后落得負傷而回，一干戶部的司僚還在為他賑災不利擦屁股。
這鮮明的對比讓蒼國公心中百味雜陳。
蕭太后眼角余光瞥著蒼國公難看的臉色，這讓她心情更是愉悅。
她笑盈盈地看著蒼羽道：“哀家接到皇城司的消息，說是二公子在乾州表現不錯，乾州如今不但不需要朝廷支援，還能賑濟周圍的縣城……。”
“啟稟太后！”一道尖利的聲音忽然打斷了蕭太后的話。
蕭太后不悅地瞥向說話的盧侍郎：“盧侍郎，你又想說什么，又是說蒼二公子在乾州魚肉百姓？若是如此，又怎么能讓乾州如此安居樂業？”
這些天，她也沒少接到參奏蒼羽的折子，無非就是說蒼羽不務正業，災荒之年，還大肆玩樂，不務正業。
她原本也是極為氣惱的，但她可不是沒腦子的，當即命令蕭無心去探查消息。
蕭無心得到的消息是乾州被治理得井井有條，而蒼羽也沒有像蒼明雨那樣惹出禍事，甚至失蹤了。
盧侍郎見蕭太后不客氣地打斷自己，完全不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立刻又‘噗通’一聲跪下叩頭：“太后！這蒼二公子在乾州魚肉百姓，大興土木，游樂戲耍，壓根沒有參與賑災啊！”
“乾州一切都是乾州知州打理，但微臣今日要參‘他’的還不是蒼二公子的失職，而是因為‘他’失職引起的種種惡性事端，事關國體，其罪當誅！”
蒼羽聞言，一臉好奇地挑眉問他：“盧大人，既然你這么說了，在下倒是很好奇，我做了什么十惡不赦之事，讓你這么針對我？”
這家伙直接把她所有的功勞都套給乾州知州的頭上也就罷了，還說她引起惡性事端，其罪當誅？
蒼國公亦冷冷地睨著盧侍郎，眉宇間有些陰郁。
他不喜歡蒼羽出風頭，爭強好勝，但是不代表可隨便扣罪名在蒼羽的頭上，畢竟‘他’姓蒼，少不得要影響家族。
盧侍郎不客氣地瞪著蒼羽：“蒼二公子，你是從來沒有去放糧過一日？”
蒼羽倒是也干脆：“是！”
這事兒瞞不住，她也沒有打算隱瞞。
盧侍郎又問：“你在乾州曾經被黑山村村民擄走，可是真事？”
蒼羽淡定地道：“是，不過他們不是村民……是暴民山匪。”
她被“擄走”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朝廷里的人知道并不出奇。
盧侍郎冷笑一聲：“好，你承認就是，但是黑山村的事暴民山匪？”
她挑眉：“難道不是？”
“你在乾州荒淫無道，浪蕩不羈，魚肉百姓，大荒之年甚至搞什么花魁大賽，還弄了個西域花娘到自己身邊，種種荒唐無道。以至于引發災民之怒，黑山村村民活不下去，暴動造反，將你抓走，后來若不是定國殿下出手，你還能平安歸來嗎？”
盧侍郎一口氣瞬間說了一大串話。
他甚至還義憤填膺地道：“你還說黑山村的村民是天生的山匪？黑山村原本可都是記載于當地縣志的村子，每年按時繳納稅賦，而且有地保為證，只是因為太過偏遠，今年因為你救災不利，不，你壓根就沒有去救災，令到他們暴動，后來你為了隱瞞消息，還殘酷地將他們滿村屠殺殆盡，若是這等殘忍的消息傳出去，天下人如何看到朝廷？！”
盧侍郎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拋出的話，瞬間讓滿朝文武都炸鍋了。
若是普通賑災不利或者魚肉百姓，甚至貪贓枉法，其實也都算不上特別大的事情，畢竟當官的都知道，這官場上水至清則無魚。
但是若是引起災民暴動，又殘忍屠戮殺人滅口，那就是動搖朝廷的國本之事！的確其罪當誅！
蒼羽聞言，都有些愣住了。
她都沒想到，這他娘的污蔑大帽還能這么個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