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羽挑眉：“哦，不妨說說看。”
唐煙煙端茶品了一口，又笑道：“你這把慕舒世子也拉下水，‘出賣色相’不就是為了讓那些姑娘和夫人們回去堅定重修府邸的決心么，這樣多的工程，少不得要請人罷？”
蒼羽聞言，一點也不吝嗇地鼓掌：“不愧是蘭心蕙質的出云郡主，厲害！”
慕舒還有點沒轉過彎來，蹙眉：“請什么人，修府邸嗎，這又跟救災有什么關系？”
唐煙煙和蒼羽相視一笑，竟齊聲道：“這還不明白，那就等明日，便曉得了。”
慕舒一愣，搖頭調侃：“你們倒是心有靈犀。”
蒼羽沒有接過話，只若未聞，唐煙煙見狀，雖然有些失望，卻心中依然因為這份“默契”有些余甜。
……
第二日一早，慕舒還在洗漱，便聽見外頭一陣陣的喧擾之聲。
他忽然想起蒼羽的話，立刻加快動作，好趕緊出門去一探究竟。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慕舒一出門，還是被門外的情景驚了一下。
許多衣衫洗得發白，甚至穿著破舊衣衫的百姓在街道上神色匆匆，三五成群地往附近大戶人家府邸門口趕。
慕舒知道府衙附近大戶人家不少，但是卻不知道怎么今兒一大早就如此熱鬧。
“這是怎么了？”他蹙眉問身邊的小廝。
小廝回道：“世子爺，那是附近幾個大戶人家要翻修院子，一大早就貼出了告示，因為翻新的時間緊迫，所以大量招人，雖然工錢是往日的一半，但也包吃飯，所以城里民眾都踴躍得很。”
慕舒聞言一怔，隨后又問：“除了這些大戶人家，還有什么地方招人？”
小廝道：“今兒小的一大早出門買馬草，看著不光府衙附近的大戶人家，其他城中富戶或者權貴們的府邸都要大肆翻修，所以招了許多人。”
他頓了頓，又搖搖頭：“這荒年里還真是什么怪事都有，聽說還有那住得遠點的城中富豪甚至出錢翻修府邸附近的路橋呢，比如溫家據說要招募一千余人幫忙，如今倒是城中一半災民都忙活起來了。”
慕舒一怔：“真的？”
小廝點頭如搗蒜，仿佛又想起一件稀奇事：“還有呢，小的買馬草的時候聽說富貴公子哥們還在征招會狩獵和懂制木舟，鑿冰湖的獵戶、民夫等等，看著是為了討好您不遺余力。”
慕舒若有所思了，隨后忍不住撫掌笑嘆：“蒼羽兄，當真是個能耐人啊！”
黑市糧價奇高，災民手里的銀錢全都填了黑心商人的錢袋子。
蒼羽留著那些商人富賈不動，然后利用出云郡主舉辦雪茗宴、他舉辦狩獵烤肉等活動的機會，刺激本地富豪權貴們去翻新府邸。
此地的富戶權貴人家為了巴結上他們，尋得機會好請他們入府做客，自然不遺余力地要召集大量民夫來幫傭翻新府邸。
而蒼羽之前鼓動陳知州掏出家底翻修府邸，又等于給城中災民們暗中定下了一個底線標準——往年用工價格的一半加上包餐食！
災民們看著哪家價格比知州衙門翻修的價格還低，自然是不去的。
就算這些黑心商戶權貴不想掏錢，但如今見各家都在搶著招人干活，想著不能被別人比下去，不得不掏錢。
特別是那些發國難財的囤米大戶，如溫家那樣賺得盆豐缽滿，自然被蒼羽盯上了。
昨日她刻意點了溫家小姐的名，還把他也跟著拖下去當幌子，就是看準了溫家雖然是本城第一富豪，溫氏一族在乾州也算豪族，但士農工商之中商戶終究被正經清貴官宦人家輕慢，抓住他們想要與京城豪門甚至皇家搭上線的貪婪心理讓他們翻修府邸雇傭災民，荷包“大出血”。
災民們有吃有喝，還有錢拿，這些富戶或者權貴們等于被蒼羽利用著盤活了半個乾州城。
比起那些直接宰殺冒領賑災糧或者囤積居奇的富戶而言，這個計策簡直是——多贏！
既避免了本地豪族被整治之后，狗急跳墻對遠道而來的賑災官下死手，又可以讓災民們手里有余錢。
等到外地糧商們入城，平抑糧價之后，年關又近，手里但凡有點余錢的人，沒有不想著給家里老弱婦孺買點吃的、喝的，如今又能盤活做小買賣的。
“蒼羽，你這盤棋當真是下得夠大！”慕舒忍不住感慨。
那‘少年’仿佛有一雙巧手，悄無聲息地布置下一顆顆珠，看似散亂無章法，但最后一線穿珠，便能發現原來一切都是有關聯的，步步為營。
“怎么，看出來其中訣竅了？”一道清冽的嗓音在慕舒身后響起。
慕舒轉臉一看，在雪中撐傘悠悠穿街而來的青衣美少年，不是他剛才念叨的人又是誰。
他大笑：“怎么，你也一早出來驗收‘成果’不成？”
蒼羽粉潤的唇角一彎：“沒錯！”
“看樣子，蒼明雨遇到的事，點醒了你，他也算有點功勞了。”慕舒挑眉問。
她微微頷首：“沒錯，若不是他出事，我也不會更謹慎。”
“做人不能太昧良心，否則必無善果，聽說到現在蒼明雨依然沒有消息，你家那位二夫人如今急得憔悴不堪。”慕舒有點幸災樂禍地道。
雖然連蒼羽都抓不到蒼明雨那小子是害死慕勤的幕后之人的證據，畢竟唐綰綰之后，一切死無對證，但他相信蒼羽的直覺和人品。
蒼羽臉上倒是沒有什么喜色，只是神色淡淡地道：“甭管他怎么樣了，咱們管好自己手上這一攤事兒就成。”
慕舒卻微微蹙眉道：“說起來，今日雖然出云郡主和我都明白你的用心良苦，但是百姓們只怕一時間未必能看得透你的苦心，甚至……。”
他頓了頓：“定國殿下萬一被有用心人利用，‘她’手握的皇城司，對三品以下官員可是有先斬后奏之權，要斬你這么個無官無品的，簡直不要太容易。”
蒼羽輕輕彎起桃花眸：“百姓們怎么看我，我不介意，但那位殿下啊……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她’早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了，若是‘她’要殺我，早已動手了。”
慕舒一頓，嘀咕：“你別說得一副與定國殿下很熟的樣子，你跟‘她’這才見過幾面？”
他都沒機會能與那位殿下說上兩句話。
蒼羽看了看天色，笑瞇瞇地道：“是啊，見不上幾面，不過仰慕殿下風姿，倒是想要邀請那位殿下出游一番。”
慕舒一瞅蒼羽那帶點狡黠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你不是把主意打到定國殿下的頭上了罷？”
那位殿下可和他、出云郡主不一樣，哪能由著你蒼羽擺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