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睡在蒼羽膝上的美人無意識地發出一聲低的囈語，隨后動了動，略微調整了個姿勢，一頭專人精心保養烏發流水般地傾瀉下來覆了蒼羽滿手。
蒼羽暗自嘆息了一聲，抬手撩起自己的衣袖，用指尖小心地把那些烏發一點點地撥到唐圣寧白皙的耳后。
隨后，她默默地看了他一會，暗自嘆了一聲，到底沒有去弄醒膝上已經睡著的人。
她看了眼那些被堆在軟榻后的奏折，發現全都是樞密院之類的核心機構遞上來的折子。
也不知道外頭人若是知道這些要緊的折子竟然是定國殿下批閱的，而不是皇帝陛下或者垂簾聽政的太后娘娘，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至于這些折子又為什么會是唐圣寧在批閱……蒼羽心中有了點模糊的猜測，卻也知道自己不好細想，便轉開眼看向軟榻側面。
觸手可及處有一只精致的博古柜，上面倒是除了各種古董擺件之外，還有各地的風俗縣志之類的書籍。
這倒是比較合乎蒼羽的胃口，她隨手去了一本下來，百無聊賴地翻閱了起來。
房間里雖然燃著地龍，軟榻邊也有半人高的仙鶴銅暖爐，但是窗戶只半掩，總有冷風偶入，晃動了煙羅窗簾，也吹散熏人欲睡的暖意。
她發現原來坐在這里看東西的確不容易犯困，也更覺得原來這定國殿下當真不是那么好當的。
看了一個多時辰，過了子時，蒼羽到底忍不住哈欠連連，腿也被唐圣寧枕麻了。
她索性取下頭上的太監帽子，小心翼翼地動了下腿，隨后用袖子輕輕拂去膝上之人發間落下的細碎的雪花，自己也換了個稍微舒服的姿勢靠在軟靠上，半支著額，打算再繼續看書。
但沒多久，她的意識還是開始漸漸模糊，涼風吹拂下也忍不住合上眼打起了瞌睡。
夜色沉沉，窗外細細碎雪飛舞，軟煙羅紗輕蕩，窗內燈光暖黃，落下一地溫柔，軟榻上，似有一雙白鶴璧人在碎雪間依偎睡去。
站在簾子外，端著熱燕窩和點心的云醒，若有所思看著這一幕，他默默地合上簾子，退出門外，再將門關上。
他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燕窩和點心，默默地嘆了一聲氣，示意侍從將那些東西端了下去。
殿下難得休息，他還是不要去叨擾他，不，是不要去叨擾他們了。
……
不知過了多久，一盞燈的燈心忽然“啪”地一聲爆出一朵小小的燈花，燭火輕晃，也令沉眠中的唐圣寧漸漸醒了過來。
他悠悠地睜開眼，只覺得似許久未眠，這一覺卻無夢到天明一般地渾身舒爽。
只是這么一睜眼，他便看見一張近在咫尺的清美面容。
多年來獨自入睡的習慣讓他下意識地警醒起身，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那是誰。
他頓了頓，看著靠在一邊軟榻背靠上睡去的蒼羽，眼神里閃過一絲異樣。
他的目光掠過她的修長的黛眉、桃花目、精巧的瓊鼻，最后停在她豐潤的粉唇上。
蒼羽的唇上面有一點窗外飄入的撕碎冰晶。
不知為什么，那一點冰晶如露染得她潤唇嬌妍，讓唐圣寧眼神漸漸幽暗，他伸手輕輕地觸上她唇邊那一點冰晶。
沉睡的人兒似覺得有點癢癢，輕哼了一聲，抿了抿唇，卻不想粉紅的舌尖觸碰上了唐圣寧的指尖。
指尖上冰晶和她唇間的溫熱仿佛構成了冰火兩重天，而那種熱竟一下子燙得他縮回了手。
唐圣寧有些不解地看著自己的指尖。
他不太明白、到底為何會讓自己有心驚之感，怔怔然地看了自己手指一會，又看了看她。
蒼羽一無所覺地吧唧了下嘴巴，側了個臉繼續睡她的去了。
唐圣寧卻挑了下眉，盯著她的嘴唇好一會，隨后，他微微傾斜了身子，慢慢地朝著熟睡的人兒靠了過去。
湊到蒼羽面前，他再次伸手慢慢地撫上她唇角，眼神也漸漸迷離，不由自主地輕嗅了一下她唇間的味道。
蒼羽唇間有茶香混合著屬于她唇間專屬的軟潤的氣息讓他微微瞇起眸子，深深地嗅了一下。
不知為什么，這種香氣與蒼羽身上那種讓他覺得平靜的草藥零陵香的味道不同，這種特殊又奇妙的味道，讓他渾身，血脈里似涌動出一種詭異的渴望。
這種渴望，帶著人間煙火的味道……
許久之后，他才明白那叫——意動欲生。
此刻，他只宛如一只獸般，先輕嗅了下自己的指尖，隨后遵循著最本能的念頭，他輕輕地、輕輕地嗅著，追逐著這種令他著迷的……香氣。
……
蒼羽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色熹微之時。
她陡然驚醒，一起身，便見自己身上有一件雪白的袍子落了地，才發現自己不知道睡了多久。
她看向周圍，竟空無一人，只燭火依然通明，而旁邊的鶴爐里炭火已經只剩下余溫，窗外雪也停了，只是依舊風兒寒涼。
蒼羽揉了揉眉心，回想了一下自己睡著之前的事，正打算起身，卻忽然見不遠處的門上垂簾一掀，進來一道熟悉的白影。
“醒了么？”唐圣寧淡淡地看著她。
蒼羽頓了頓，有些遲鈍地瞇了瞇眼，才反應過來：“殿下！”
她差點跳了起來，只是唐圣寧仿佛沒有看見她那一驚一乍的樣子，他徑自端著手里的盤子在一張檀木嵌貝的圓桌邊坐了下來，淡淡地道：“一會云醒會送你回去。”
蒼羽看著他坐在一邊，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初醒時，腦子還不太清醒，她竟覺得唐圣寧神情之中似少了一點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
她遲疑了一會，還是走了過去，想說什么：“殿下……。”
但是，在她的目光觸及面前的幾樣精致的小菜之后，話頭一下子就頓住了。
桌上芙蓉糕、金絲米卷、琉璃盞、桂花燕窩粥、八仙小醬瓜并著兩碗碧玉粳米粥散發著香氣。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昨天一整天，她都食不知味，幾乎沒有吃什么東西，這個點上，實在是……餓了！
唐圣寧留意到她的小動作，幽暗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隨后悠悠地道：“坐下，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