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羽瞥見了他，眼底閃過一絲詭亮，隨后她終于老老實實地坐下來，把目光轉回了正在半空中飄蕩著，蠱惑了所有人目光的花魁紫君。
她看著那嬌嬈靈動得宛如異域精靈的美人，若有所思——
這樣的美人能奪取京城第一花魁的頭銜毫不奇怪，所有的艷麗姿容在這種不屬于人間的風情面前都會被徹底碾壓。
所以，才會讓穆王這種明明應該靜養的病骨都忍不住要一擲萬金地包下美人。
只是那美人深知自己的魅力，她懸在高處，明明是卑賤的妓子，俯瞰著那些被自己輕易蠱惑了心神的權貴們，態度輕佻又傲慢。
偏她這樣的態度，卻讓所有的權貴都沉醉其中，試圖把那紫衣‘美人魚據’為己有。
“在這里，若是誰能讓紫君愿意獻上一杯酒，那么誰就有機會成美人下一個恩客，但若是強逼她陪酒，不管你是什么人都會被轟出去。”潘堂宇滿眼迷醉地看著那一抹曼麗的紫色身影在半空中飄蕩游動。
蒼羽有些興味地挑眉：“轟出去？”
她環顧四周：“這里周圍不是王公、爵爺就是朝中實權臣子，能轟誰出去？不怕報復？”
潘堂宇笑得古怪：“嘿嘿，你沒發現這些一品大員如知政事、指揮使、又或者朝中勛爵們明明都色授魂與地想要抓住紫君拂過的輕紗，卻還努力維持著風雅姿態，以顯示自己是風流不下流嗎？”
越是這些有頭有臉的大人們，才越不肯在人前落口實，何況有些人還是政敵，誰也不想于政敵面前失態。
“原來是這樣。”蒼羽聞言若有所悟。
那么……要怎么樣才能得到美人的青睞呢？
仿佛知道蒼羽心中的疑惑，潘堂宇低聲道：“上次穆王直接送上了紫水晶雕刻的水晶燈籠一百盞，掛滿了舞臺，弄得跟瓊海仙境一樣，晃得紫君目眩神迷才得了紫君一杯酒呢！”
蒼羽：“真……特么有錢！”
紫水晶人家拿來做首飾，他直接拿來雕燈籠，還是一百盞！
潘堂宇斜眼睨著她：“你怎么那么俗氣，眼睛總盯著人的錢包了，不過……。”
他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湊到她耳邊低聲道：“聽說先帝覺得自己有愧于這個為自己擋了毒酒而體弱多病的庶長子，賜給他有寶石礦的封地，所以穆王也算是咱們朝中前幾位的富庶人物！”
蒼羽長長地“哦”了一聲，她悄悄瞥了眼樓上那盯著紫君的男人，他臉上都是對紫君不掩飾的癡迷與緊張。
蒼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彎起了唇問：“你說我能讓紫君青睞于我么？”
潘堂宇一愣，隨后一臉“你可真是異想天開”的表情道：“你在做夢嗎，紫君入京奪魁以來就給兩個人獻酒過，一個是蕭家現任的家主，一個是穆王，你是身份很高，還是能比穆王有錢？”
蒼羽聞言心中一頓，蕭家家主也是紫君的入幕之賓？那不是蕭無心他爹？
她頓時覺得怪怪的。
隨后她搖搖頭，算了，她可沒空管人家家里的閑事。
她桃花眼彎彎，露出個狡黠的輕笑：“青樓美人自古只愛兩個字——“才”和“財”，說不定，我今日未必靠著‘財’也能博得美人青睞。”
說罷，她忽然低聲向身邊伺候的紅衣美婢說了一些什么。
那美婢微微點頭，便起身帶著蒼羽一同退了出去。
“你去哪里？”潘堂宇想起身，卻又舍不得那偶爾游掠過自己身邊的紫衣‘美人魚’。
最后，他還是索性繼續坐在墊子上，直盯著紫君，盼著她從臺上游蕩下來，經過自己身邊，就算得不到，也好一嗅這美人香。
而坐在包廂里的筱夫人則立刻讓身邊的婢女去打探蒼羽做什么去了。
不過還沒有等人來回報，她便聽得一陣幽幽詭詭的月琴聲響起，她循聲望去，不由一怔——
散了半頭烏發、只以木簪斜斜插于頂髻的美貌少年抱著月琴，一邊隨意地撥弄著琴弦，一邊赤足踏過紅紗悠然而來。
他一身天水碧的青袍沒束腰帶，寬寬松松隨著行走飄蕩著，愈發地顯得身形削瘦柔韌如蒼竹。
一張雪白的臉在那紅艷輕紗之間更顯得膚色勝雪，五官精致非凡之中帶著超越性別的美，眉宇間甚至多了一絲詭魅的妖氣。
他輕笑著，懶散又不羈地用月琴撥動出的奇異瀟灑的曲調，踏歌而行，偏偏每一個指下的音拍都合上了半空那游動的紫衣美人飄舞的身姿節奏。
甚至合上了原本樂師們樂器下的曲調，為他們的曲子增添了奇異的異域魅力。
除了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連游蕩在半空的紫衣‘人魚’都在怔然之后，皓腕一蕩，向他緩緩飄游了過去。
她輕輕地圍著他轉著，仿佛在好奇地打量這忽然出現的美少年來自哪里。
那少年卻輕笑了起來，一轉身形，足尖輕點，竟也圍繞著她似舞動一般，輕撥琴弦，吟唱了起來：“聽，誰在唱歌，帶你穿越海峽的夜，帶你在永恒的寂靜里入睡，聽，神的庇佑之曲，陪伴你獨自在寒冷的夜晚游過亡者的誦吟……。”
詭譎又清冷的異域語調仿佛讓人看見一片碧藍幽暗的海，有碧眼人魚越過水中，飛濺起一點點如珍珠的光，游向黑暗的遠方……
而那美麗的紫衣碧眼人魚本該是蠱惑人心的存在，此刻卻被那蒼竹之靈一般的少年蠱惑，隨著他的歌聲，她激動起來，片刻不離地隨著他的走動游蕩環繞在他身邊。
他輕笑，引逗著紫衣‘美人魚’跟著自己舞動。
一碧一紫，仿佛在水中恣意地纏繞著，構成一種詭美非常，空靈得超脫凡俗的異境，如此般配。
看得所有人幾乎如癡如醉，唯獨雅間里的有些佝僂的穆王看著這一幕，恨得咬牙切齒——“蒼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