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有起夜的老頭兒一邊倒夜壺，一邊掏掏耳朵，疑惑地看向自己房頂——
是他的錯覺么？
怎么感覺好像聽到房頂上有人的慘叫聲呢？
老頭側耳聽了聽，卻只有幽幽風聲掠過，他搖搖頭佝僂著身子往回走。
也許是年紀大了，真是聽錯了罷。
……
一個時辰后……
云醒捂著兩只熊貓眼很是委屈地蹲在未央宮的偏殿里，由著李姑姑替他上藥。
“我這怎么能算公器私用嘛，我又沒去睡花魁，難道我去北香閣看望我的小甜甜都不行么？”
風眠翻了個白眼：“你的小甜甜是北香閣的護院大姐頭加老鴇，你這也算公器私用好么！”
云醒有個相好的在北香閣里當總管，他得了空總往北香閣跑。
李姑姑一邊替他上藥，一邊搖搖頭：“你也是活該，殿下雖然收了煙花一行，卻最忌諱那種風月之地，你是不知道么？”
殿下少時生得更雌雄莫辨，比尋常小女孩子都要漂亮，有一回作男裝打扮偷偷出宮時被人擄進青樓過，從此落下陰影，這是他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人都知道的。
如今就算是收了北香閣，也只是為了探聽情報。畢竟青樓和酒肆、當鋪等地方是最容易打聽出消息的了。
云醒這傻小子，竟然還勸殿下去青樓眠花宿柳？
云醒愈發地委屈了：“我這不是怕殿下不識人間風月，被蒼羽帶歪了，才想著讓殿下趕緊走回男女正道么！”
風眠聞言，也蹙眉：“說起來，在云宮馭心樓時，殿下到底為什么會和蒼羽在池子里做那種……那種……事，咱們真的不問清楚么？”
就算蒼羽中了春毒，但是殿下為什么沒推開對方，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云醒翻了個白眼，卻扯著了傷處，疼得直抽氣：“我再也不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你有種你去啊！”
風眠瞬間惱了，拔高了聲調：“我有種？我……。”
他頓了頓，蔫吧了：“我那什么……也沒種。”
……
在未央宮里“內訌”時，蒼羽也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名月早早準備了熱水，一見她回來，立刻端了上來伺候她洗漱：“公子，怎么樣了？”
蒼羽接過熱毛巾一邊擦臉，一邊道：“解決了，明兒咱們再去戶部一趟。”
名月也不細問，見蒼羽一派鎮定的樣子，便也心定了，只問：“公子，我不明白，為什么要選擇祭來替咱們護送東西呢，咱們不是可以走鏢局么？”
那種神秘又危險的人物，擺明了對公子有所求，躲都躲不及，為什么還要自己靠上去。
蒼羽嘆了一聲：“我也不愿意啊，糧食這種東西體積大，不好藏，不好運，飛云堡多半能處理妥當了，但是銀錢……。”
她頓了頓，眉心微擰：“體積相對小，要搶銀錢比搶糧容易多了，所以要萬無一失。”
“可是，那個祭……神神秘秘的，咱們壓根不了解，萬一他把夫人的嫁妝扣下了怎么辦？”名月還是不放心地道。
蒼羽卻不以為意地道：“不會的，那個男人這樣驕傲，而且他的樣子，看著也不會缺這些東西，二來，他還于我身上有所求。”
祭那種人物，不會蠢到不明白如果扣了她母親的嫁妝不但不能令她屈服，只會讓她反骨，想盡法子與他作對。
名月見蒼羽這么說，便也點點頭道：“總之，公子自己千萬謹慎就是。”
……
第二日一早，蒼羽收拾一番，又帶著名月徑自去了戶部。
戶部的人看見她過來，倒是也不驚訝，都是官場老油條，見慣了總有些愣頭青不撞南墻不回頭。
蒼羽一來就徑自往值房而去，拔高了嗓音問：“何庶，你可在？”
值房里的二十幾張案幾上堆滿了各種籍冊和各地呈報上來的各種奏報，十幾個大小官吏齊齊回頭看向蒼羽，眼神各異。
蒼羽也無所謂地笑笑，反正她臉皮也厚。
不一會，一個干巴巴的中年男人抱著個算盤從一堆籍冊里抬頭，有些詫異地看向蒼羽：“喲，二公子，您怎么來了？”
說罷，他立刻爬起來，隨意地踩了個鞋子就跑到了蒼羽面前。
蒼羽看著他身上的官服一夜過去愈發鄒巴巴地像咸菜了，顏色都看不清楚到底是綠色還是黑色，一股子酸臭味更是隨著他跑過來直沖鼻間，她忍不住退后一步。
“怎么，何大人不想看見我么？”
何庶摸著唇上的胡須“嘿嘿”干笑：“哪能呢，來來來，我領著您去書庫。”
說罷，他立刻轉身要領著蒼羽去書庫。
卻不想，蒼羽干脆地道：“等等，我來不是為了去書庫的，我是來領賑災銀子的，你直說吧，我要怎么領？”
“您要直接支領賑濟的銀子，您知道要領多少么？”何庶眼底閃過驚訝，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少年。
蒼羽朝著他比了個八字：“八萬兩白銀，您只管去跟你們主官算一算，是否過分，如果我沒有記錯，前年允州大旱，支領的銀子是十萬兩，我查過如今報上來兩州受災人口差不多，但我只需要八萬兩。”
蕭無心和她一起算過了，按照一個月前蜀中的糧食價格，晉中一州災民需要八十大船的糧食，也就是三十二萬石糧食，總合計八萬兩白銀。
她頓了頓，笑道：“若是你們主官有意見，可以同去太后面前分辨。”
何庶聞言，竟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么，畢竟蒼羽說得有理有據，他沒法支應，只得笑了笑：“您稍后，我去回稟盧侍郎，畢竟是他在管著銀兩支出的事兒。”
蒼羽不可置否地頷首：“請。”
何庶便讓伺候的下人給蒼羽奉茶，隨后轉身就趕緊走了。
名月見狀，有些擔心地問：“這樣真的沒有問題么？”
蒼羽淡淡地道：“看著吧。”
其實，她也不是很確定有沒有問題，蒼客松要在這上頭卡她太容易。
畢竟，她也只是按照太師的指點一試。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何庶竟是笑嘻嘻地出來對著她道：“蒼二公子，請跟下官來罷，侍郎大人請您去簽字，支領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