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胡說什么，我哪里有什么私生女兒，我就一個兒子！”葉員外吹胡子瞪眼，青著臉怒道。
蒼羽笑了笑：“當年你家有悍妻要發賣了亭霜母女，你只得賄賂了當年與你有生意往來的大管事，把外室亭霜母女送進寧王府當差。”
“我沒有！”葉員外堅決不認，尖利著嗓子喊。
蒼羽沒理會他，徑自說完：“你那外室死了以后，亭霜被大管事安排在郡主身邊當差，成了唐綰綰身邊的紅人，她也借著這個身份給你撈了不少好處，比如壟斷了北大街的干貨，尤其是柿子餅這一項，你幾乎壟斷了半個京城的供貨。”
葉員外看著蒼羽言之鑿鑿，不為所動的模樣，便知道自己瞞不住了。
他臉色灰敗地死瞪著蒼羽：“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也知道我女兒是郡主面前的紅人，你敢抓我，小心……。”
“不必擔心，很快郡主就要換人做了。”蒼羽涼薄地打斷他。
她握住他肩膀的手指微微用力，低下頭瞅著他笑得冰冷森涼：“至于你的女兒嘛，我只是想請你女兒出來聊聊罷了。”
……
寧王府后花園
“什么，父親送了信來？”亭霜正帶著小丫鬟們摘著新鮮的薔薇茉莉，忽然見二門的婆子送了信來，她不禁有些詫異。
那是婆子恭敬地道：“是，亭霜姑娘。”
亭霜心中莫名地有了點不好的預感，給了婆子幾個銅板打發她離開，接了信一看，隨后臉色大變。
她閉上眼，許久只苦笑了一下，喃喃自語：“都已經告訴父親這些日子怕是招惹禍事，他還是……哎，罷了，罷了，自作孽不可活。”
隨后，她把信小心地收了起來，轉身繼續帶著丫鬟采好了花瓣，徑自回了唐綰綰的繡樓院落。
她一進門就聽見唐綰綰惱恨的聲音：“慕舒當真是個不中用的廢物，這么點事情都處理不好！”
憐兒在一邊伺候她梳頭，一邊小心地問：“慕舒世子傳了消息來，問是否暫停派人冒領糧食和去粥廠鬧事，皇城司的人最近盯得緊。”
唐綰綰“啪”地一聲把隨手就把桌上的玉香爐摔個粉碎，艷麗的面容上閃過狠色：“廢物一個，去告訴他怕什么，不敢直接鬧事，那就繼續叫人去領糧，滿京城那么多人，我就不信蒼羽那個混賬能分辨誰是真災民！”
若是蒼羽和唐煙煙不能分辨災民，就這么讓人去領糧，很快糧食就會被分完。
后續他們無法及時補充糧食，必定會引起擔心餓肚子的災民們的恐慌。
她再讓人在里頭煽動一番，釀成暴動，死傷上一批人，出了這樣影響京城安定的大事，她不信唐圣寧那個賤人還能保得住蒼羽，更別說唐煙煙那個跟蒼羽有一腿的賤人。
憐兒聞言，求助地看向亭霜，畢竟就算是她這樣沒見識的婢女也覺得在皇城司的眼皮子干這事兒有點冒險。
亭霜上前接過她手里的梳子，卻對著她搖搖頭：“憐兒，去吧，照著郡主的話去做。”
憐兒只好應聲去了。
亭霜一邊替唐綰綰梳頭，一邊輕聲問：“郡主，那蒼羽著實是個棘手不易對付的，您何必一定要與‘他’糾纏，不若放過‘他’算了。”
唐綰綰冷笑：“這人勾搭上唐煙煙，就是為了對付我，我豈能放過‘他’！”
亭霜微微顰眉：“但若是這次還是讓蒼羽破了您設下的局，可怎么辦？”
“破局，你這是在詛咒本郡主嗎！”唐綰綰沒好氣地伸出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夾住亭霜腰上的嫩肉狠命地擰。
亭霜雖然早已習慣腰上被掐得青一塊紫一塊，但是仍然忍不住痛得咬緊了唇角：“不是，亭霜是只擔心您。”
唐綰綰一邊擰她出氣，一邊哼了一聲：“就算這次蒼羽那混蛋還是破了本郡主的局，本郡主也想好了怎么讓‘他’永無翻身的法子！”
亭霜一愣：“什么法子。”
“當然是利用慕舒那個蠢貨，他一心就想著為慕勤復仇，讓他干什么都干。”唐綰綰不知道想到什么，得意地笑起來，也才松開了捏亭霜的手指。
亭霜聽著唐綰綰得意洋洋地闡述完了她的計劃，忽然問了一句：“您真的不打算把最后這個計劃跟蒼家三公子說一說么？”
唐綰綰略一遲疑，便有些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明雨哥哥是個謹慎的人，這種人做不得大事，不必告訴他。”
亭霜聞言，垂下睫羽：“是。”
……
蒼羽出現在寧王府后門的粥廠時，已經下午。
唐煙煙一見她便立刻迎了上來，眼底難掩擔憂：“今日還是很多人來領糧，我們無法分辨到底哪些不是災民，所有人都穿得一個樣子。”
來領糧食的都是衣衫襤褸的模樣，她原本想讓那些來領糧的人說上一句當地話，靠分辨誰是本地人，誰是外地人來判斷要不要發糧，但是……
“但是人太多了，這種方法太慢，而且有人會鸚鵡學舌，學了句受災當地人的話來蒙人，咱們的人還是無法分辨。”蒼羽接過了唐煙煙的話。
唐煙煙立刻頷首：“是。”
她陪著蒼羽一路視察了領糧的災民隊伍，輕嘆了一聲：“我讓人把粥多加了水，也準備了三日的分量，但是一個上午就領完了，能看得出來有不少人循環排隊領糧食，咱們又不能驅逐對方。”
因為有些事冒領，有些是真的災民太餓了或者替自己病重的家人領糧，但這樣下去，就算沒有人敢輕易鬧事，這樣的發糧法，她也受不了。
而且糧食一發完，后續補充不上時間一久，不用人挑撥，災民自己就會因為饑餓恐慌暴動起來。
蒼羽看著他們，忽然問：“是了，昨日讓二小姐去打聽官賑廠的情況，二小姐打聽得如何？”
唐煙煙道：“官賑廠那邊也有很多人冒領，但是比咱們這里少多了，這里頭說沒有鬼都讓人難以相信。”
她可愁壞了，如今這般情形，當真是進退維谷。
“唐綰綰這個女人，竟能想出這種法子，也算她本事，偏我沒有證據在父王面前揭穿她的所為。”唐煙煙攪著手里的帕子，丹鳳眼里閃過恨意。
蒼羽倒是不以為意地拍了拍她肩：“不必擔心，這事說難解決也難解決，說好解決也好解決，等著瞧就是了。”
唐煙煙一愣，剛想問什么，就見蒼羽示意名月帶著一批伙計將‘他’帶來新蒸煮好的饅頭和一批新煮好的粥替換下那些分空了的鍋與籮筐。
“好了，新的饅頭和粥到了，大家都排好隊，一個個地領！”名月拿了大勺子，帶著伙計們吆喝了起來。
災民們一見新的口糧到了，立刻高興地排起了隊。
在寧王府侍衛與皇城司衛軍不時的巡邏雙重鎮場下，所有的人都很乖覺地守秩序。
蒼羽見狀，眼底閃過一絲似笑非笑的光，也下場幫著名月打粥。
但是，這樣井然的秩序沒有維持多久……
“這是什么啊，好硬~！”有人領了熱乎乎地饅頭就迫不及待啃了起來，但一下子就磕到了牙。
“啊呸……這粥里怎么有沙子，還有糠……咳咳咳？！”又有人喝粥吃到了沙子和糠，直接嗆咳了起來。
不但如此，選擇領柿餅的災民也發現了不對，一口柿餅下去，就有人馬上吐了出來：“柿餅怎么這么小，還夾生，呸呸……。”
一出了這樣的問題，消息瞬間一傳十，十傳百。
剛領到新上口糧的災民們都馬上開始查看自己的口糧，也都發現了同樣的問題。
“這是怎么回事呀……”眾人交頭接耳起來。
有那大膽一點的便看向唐煙煙：“仙姑，今天這是怎么了？”
唐煙煙臉色鎮定，但內心一片慌亂，又氣又恨，她只以為是唐綰綰又使了什么手段，只能手足無措地看向蒼羽，盼著那‘少年’能有解決的法子。
誰知，蒼羽這次踏上了高凳，看向一眾災民道：“大家靜一靜，今年大災，山東等數地災民南下太多，而南方的米糧大部分北運也是直入災區，咱們京城反而收糧困難，很多糧行目前已經完全收不到糧食了。”
她頓了頓，嘆樂口氣，仿佛很是無奈：“諸位若是不信，可以打聽打聽最近京城糧價是否已經翻了兩翻，還在繼續上漲。”
此言一出，災民之中瞬間出現了驚恐的抽氣聲。
他們都是一路饑荒，靠著毅力和運氣才活到了進京，也才吃上幾頓半飽的糧，如今聽到京城已經收不到糧，簡直不啻于晴天霹靂。
看著騷動越來越大仿佛壓抑不住沮喪情緒的災民，唐煙煙心下悚然，有些焦急地看向蒼羽。
卻見蒼羽只從容不破地宣告：“但是，咱們二小姐用盡全力，爭取到了咱們以前邊淘汰下來用來畜馬的陳粗糧，所以從今日開始咱們會用王府府庫里剩下的那點存糧和這些囤積的陳粗糧一起放糧，還望各位父老相親見諒。”
此言一出，瞬間平息了災民間不少方才她第一番話引起的騷動。
畢竟，有糧還能吃，比起什么都沒有得吃可來得強。
但是，也有那不甘心的——
“什么玩意，邊軍淘汰下來的畜馬陳粗糧也拿出來給人吃，你們是把災民當畜生啊！還什么何仙姑下凡，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