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只會用尋常法子的段夫人，林夢雅的命令顯然更有針對性。
大約是因為她的話太過簡潔，態度又殘暴，以至于一時間，大家伙都下意識地選擇聽從她的命令。
而不是一味地束手無策。
段夫人默默地咬牙切齒。
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的場面，怎么轉眼間，就成了另一個人的主場？
但她不蠢。
現在攪局反而顯得她小氣，不如等外面的那群老家伙們真的出了事，到時候她就會借著這個機會，把那個小丫頭給壓得死死的，再也不能翻身。
隨著所有人急慌慌地退了出去，里面的空氣也隨著清新了起來。
林夢雅著意檢查了所有人的口鼻，確定沒有異物遮擋之后，她并沒有急著去找大夫，而是檢查起桌子上的飲食。
現在她可以確定的是，這些人都是一氧化碳中毒。
在寒冷的冬天，如果煤炭沒有經過充分燃燒，或者是屋子里門窗緊閉，空氣流通不暢的情況下，這種情況幾乎是致命的。
前廳面積大，她為了取暖，讓人加了不少的炭火。
而且為了避免一氧化碳的濃度過高，她特意交代門窗不能關閉。
但她剛進來的時候，為何門窗卻是緊閉著的？
還有，既然是一氧化碳中毒，那又為何只有這些入席的賓客們有了癥狀，而他們同樣在廳內伺候的奴仆們，則是沒什么事的樣子？
她想了想，把目光投向了桌子上的食物。
既然那些人料定她投毒，那必定是有人在食物里發現了證據。
但是桌子上的那些吃食，都是她吩咐人準備的，而且她已經用系統檢測過一遍了，絕對沒有任何毒物。
這又是怎么回事？
“你想毀滅證據？”
突然，一雙手死死地鉗住了她的手腕。
林夢雅想要甩開，可惜對方卻是用了十成的力氣，仿佛要給她折斷了般。
“放手。”
她眉頭微皺，采茹在身旁呵斥一聲。
但趙子非卻冷笑著，眼中帶著仿佛已經看透了她花招的得意之感。
“我不管你耍什么花招，但是這次，你居然敢下毒謀害我父親。呵，這往后，看你怎么仗著別人的勢招搖。”
他低聲警告，胸口郁結的那股子惡意，似乎要化作實質的刀劍，扎在她身上不可。
但林夢雅卻覺得，這家伙絕對是妄想過度。
“我從來不仗旁人的勢。”
她淡淡說道。
雙手一個用力，就甩開了對方的鉗制。
趙子非冷冷地盯著她。
“現在還死鴨子嘴硬，實話告訴你，等到這件事情了結，你以后可是寸步難行。”
他唇，勾起了一抹略帶殘忍的笑意。
“你看看他們，一個個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你。”
他指的，是那些大佬們的手下。
不過林夢雅只是草草掃了一圈，依舊沉穩得很。
“我這人天生脾氣就硬，誰想要吞了我，也得看他有沒有一副鐵齒鋼牙。至少在我看來，你這只會借著旁人的名頭來耍威風的半大崽子，還沒那個資格。”
話雖是從采茹的嘴里傳出，但把她輕蔑的意思，卻轉達了個徹底。
趙子非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不少。
林夢雅連個正眼都不給他，直接繞過人，去了外面。
身后，趙子非惡狠狠地攥起了拳頭，眸中也透露出幾許兇光。
在脫離了中毒環境之后，之前只是意識模糊的幾個病人漸漸清醒了過來。
“嘶——好冷！咦，我怎么坐在外面呀？”
同樣的疑問，也在另外幾人身上上演。
隨后，他們的手下立刻圍過來，七手八腳地把各家的主人都扶了起來。
“老爺，您可算是醒了，小的們都要擔心死了。”
緊接著，各家人也把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匯報給了自家主人聽。
聽到他們說自己是中毒了，各家大佬們的臉色都不由得微微一變。
要知道他們也都是飽經風霜的老江湖了。
雖是在好友的家里，但是該有的警惕心他們也是有的。
那飯菜他們也不是吃過第一次了，之前沒發現什么問題呀？
比起那些容易被人挑撥利用的下人們，他們顯得更加謹慎。
也沒有一醒來就把林夢雅當成犯人，反而是覺得，這其中怕是肯定有蹊蹺，他們還是先等事情查明了再說吧。
人陸陸續續地清醒了過來。
林夢雅也沒有急著解釋，而是讓人把屋子里的火炭都給滅了，放在門外。
屋子里雖然沒了熱度，但總比冰天雪地的外面強得多。
終于，中毒最深的三個人，趙毅軒，江沂水跟李成源，也都恢復了清醒。
段夫人母子一看趙長老醒了，一下子撲了過去。
“老爺，你終于醒了。”段夫人紅了眼眶，雖然沒落下眼淚，但聲音里卻帶著柔弱的哭腔。
實打實的演技派，誰看了不說聲情真意切？
趙長老的腦子還有些混亂，臉上沒什么表情，也不吭聲。
但卻被段夫人母子自動理解成是對林夢雅的失望與氣憤。
段夫人垂下眸子，按住自己的喜悅，猶猶豫豫地說道：“老爺你別氣壞了身子，我相信雅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她到底年紀小，行事也莽撞些。希望老爺就看在過世的方姐姐的面子上，不要跟她計較此事了。”
可趙子非卻不依，不依不饒地嚷嚷。
“她可是要下毒害死人的！母親，你怎能這般心善？依我看，就該用族規處置。否則下一次，父親怕是要被她害死也不知道。”
段夫人神色悲傷地搖了搖頭。
“不行！子非，你方姨已經去了。難道你要讓她的魂靈，在天上也難安嗎？老爺，就請你放過她吧。”
林夢雅曲起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這是哪家不入流的劇院？怎么還演起來了？
但不得不說，這母子兩個的一番念白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林夢雅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目光里，多少都帶了些審視的味道。
得，這是真懷疑上她了？
也難怪，畢竟大家到現在為止，都覺得這場意外來得莫名其妙。
她叩了叩采茹的手背。
后者也是差點就被氣昏頭了，也算是找回了理智。
“事情還沒查清楚，段夫人跟子非少爺，就忙著給我家小姐羅織罪名，是不是有點著急了？”
段夫人老謀深算沒開口，倒是那趙子非，炮仗般一點就著，振振有詞。
“還查什么？今天的飯菜都是你們小姐準備的，大家都看得很清楚，若不是她下的毒，我父親跟這些長輩，又怎么會無端暈倒？”
周圍有人跟著點頭，畢竟，表面情況就是如此。
采茹剛想要回嘴，卻被林夢雅的小動作給阻攔住了。
她無縫切換成自家主人專用音質，微微垂著頭，給林夢雅當傳聲筒。
“哦？話，可不要說得太滿。否則打臉來得太快，我怕你臉疼啊。”
比起趙子非的情緒激動，林夢雅實在是太冷靜了。
甚至于已經覺得十拿九穩的段夫人，都在心里思考，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關鍵性的證據。
直到，她發現林夢雅的衣袖，似乎是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對方不過是在死撐。
呵，她就說嘛，對方絕對不可能洗得清。
“行了子非，我知道你是擔心老爺，少說兩句吧。這件事，還得交給你父親定奪。”
這一番退讓，段夫人簡直是把自己塑造成了溫雅謙和、善解人意的典范。
周圍幾個剛被扶進來的客人們，也不由覺得這位段夫人的確是個好的性子。
再一看跟趙毅軒年輕時像了七八成的趙子非，眾人立刻明白了過來。
原來，這就是李成源口中的老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了。
雖說是對不起前面的方夫人，但至少在她活著的時候，趙毅軒并沒有接這對母子過門，也算是對得起她了。
當下，大家又對這對母子，多了幾分好感。
林夢雅當然也意識到了。
段夫人可真是會做人，幾招就能收買人心。
即便是不能抓住她的把柄，但這些人也能成為段夫人母子入主趙家的助力。
只不過遇到她，他們今日的打算，必定得落空了。
“段夫人這句話說得不多，如今這趙家還是我姑丈做主。姑丈，您覺得呢？”
此時，趙毅軒已經恢復了過來。
他抬起頭，目光沉沉地看向了林夢雅。
“我相信你。”
短短四個字，卻差點讓趙子非炸毛。
他跳起來，指著林夢雅激動地說道：“父親，那個女人，她差點就害死你了！”
趙毅軒眉頭微皺，但態度依舊堅定。
“小雅絕對不會故意害我們，趙子非，不要亂說。”
段夫人立刻拉住了趙子非，頗有眼色地附和道：“對，這也是就是一場意外。子非，你父親才剛醒，不許再鬧了，聽到沒有。”
趙子非狠狠瞪了林夢雅一眼后，不甘愿地住了口。
但林夢雅卻覺得可笑。
轉眼間，蓄意毒害就成了無心之失？
不管怎么樣，這罪名就注定是扣在她身上就對了。
旁邊，已經有人開始打圓場、和稀泥了。
“對對對，雅姑娘畢竟年輕了些，想得不周到也是正常。幸好大家都沒事，也就別跟她一個小姑娘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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