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現在的心情就像是一瓶醋打翻在心頭，激動的同時不免有些酸澀，甚至還有些惶恐——這惶恐并非空穴來風，而是對人間道德的畏懼。
是自己殺掉了珀爾塞福。
作為一名殺人兇手。
自己的殺害對象突然復活，伊凡情緒很是復雜。
害人者，最怕的就是天理報應。
他們可以用利刃奪取他人性命，用新鮮的泥土遮蔽受害者的面容。
可是當受害者重新出現在面前，那么兇手就需要親自面對他避之不談的世俗道德的沖擊，以及那可能存在的怨恨者的目光。
“珀爾塞福，你...恨我嗎？”
伊凡喃喃地走近，他雙眼逐漸迷離。
他的心情逐漸恢復平靜。
等到走近，伊凡才發現對方不是珀爾塞福，而是一位女死神。
身穿華麗金邊外套的女子，薄荷色的裙擺拖地露出一部分的皎潔。
上半身優雅、飄逸見長，輕薄的紗質，褶皺、垂墜和立體花卉覆蓋在白色緞面周圍，胸口是四散式的金色谷穗，腰部與胸部用扣針固定于肩，而胸部用腰帶稍加懸吊，兩側各留穿孔以便雙臂伸出。
女子看不到面孔，金色的發梢中是比周圍幻境還要漆黑的黑暗。
她光潔的腳踝和裙擺浸潤在海水之中。
女死神好像沒有意識，只是簡簡單單地站立在那兒。
伊凡猶記得珀爾塞福的實驗記錄，她曾經說過水晶迷宮里面會以超自然的心態映照出每個人最真實的樣子，那副模樣既是映照的欲望的顯現，也是某種不可言說的命運。
當時的伊凡自然是對這種言論不屑一顧的。
因為他自己的映照是“三惡魔噬人”，所以他不相信命運。
“如果說映照物反應命運，那珀爾塞福的命運是什么？”
伊凡默默地想著：“她的命運又為什么會存在這。”
“要知道，珀爾塞福是現實世界中死亡的，難不成早在她幻境之前，【造夢者】就已經將她的命運留下來了。”
伊凡想了很多，又有了更多的疑惑。
他不太清楚為什么珀爾塞福的映照物會存在這？
是【造夢者】的特性，還是【幻境】的特性。
又或者是個人命運的特別之處。
他需要重新梳理。
伊凡慢慢閉上眼，他開始回顧起和珀爾塞福的一切。
她每個句子，每個表情。
也許其中有自己的需要的信息。
“伊凡少爺，肉體的欲求帶來的歡愉是最真實的。”
“請您輕松一點。”
“茉莉是個好姑娘，您有顧慮是真的。”
“我愿意為您做任何事，這就是我的使命。”
“您的身體存在一定的問題，暴虐、偏激并不是您的性格，就像是水晶里面映照的那些事務，那是絕對真實的，卻和現實有所區別。”
在這里。
伊凡緊了一下眉頭，繼續回憶。
耳畔中似乎傳來了珀爾塞福溫柔的細語。
她說：“一些進入幻境的實驗者也倒映出了畫面，但是就我的了解的是，這些畫面和他們的生活沒有絲毫的關聯，貪財者的畫面里面沒有出現金子，膽小者的畫面里面沒有出現武器，但是他們的影子似乎是某種特質精神的體現。”
“但是將他們倒映出來的畫面告訴他們，他們都能表現出認可的態度，就像是這些人天然存在另外一副面孔，具有某種獨特的聯系。”
“我懷疑是自我的一種體現。”
“舉一個不太恰當的例子，一個的思維是寄生在靈魂上的。”
“而有的時候，靈魂會不太滿意寄生在自己身上的思維，所以會故意表現與之相區別的樣態，就是小孩子的性格似的。”
“只不過這是，”
“靈魂的性格....或者稱作【靈性】。”
伊凡慢慢睜開眼睛，他驚訝地看著這位女死神：“這就是真實的靈性，她居然能夠在這片空間獨立生存，我一直以為這種概念性的東西是很難真實存在于四維空間里面的。”
他又苦笑一聲，現在也不在四維空間里就是了。
原來【造夢者】的功能不止創造幻境，還能復制進入之人的靈性。
眼前的女死神就是珀爾塞福死前復制下來的。
伊凡很快聯想到靈性既然存在，那么它和精神力應該可以產生反應。
珀爾塞福說，靈魂會對思維不太滿意。
不知道它會不會喜歡自己拿它來做實驗，如果靈性表現出厭惡，它是像人類一樣開口反對，還是像動物一樣快速遠離。
伊凡有些期待，他聚集了一些精神力存在手中。
然后伸手輸送進入了女死神的體內。
在伊凡緊張的目光下，女死神輕輕擺動手上的麥穗。
海平面掀起一絲波瀾，金色發梢不住搖動。
“有變化嗎？”
正當伊凡準備收回手的時候，女死神居然動了一下。
“伊凡...伊凡少爺。”
她說這一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僵硬。
伊凡只覺得仿佛是幽靈在說話，聲音空靈，在耳邊來回飄蕩。
“珀...爾...塞福。”
伊凡比對方還要緊張，話都不會說了。
“伊凡少爺，您怎么會在這里。”
“難道您也死了嗎？”
這是珀爾塞福第一句完整的話。
聽到不是那種責怪或怨恨的話，伊凡驀地輕松下來了。
他松了一口氣：“不是，這是在【幻境】里的管道空間里面，而你其實是獲得了精神力的【靈性】，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你能復活，這里的有很多我還沒能弄清楚的事情。”
珀爾塞福很快接受了現狀，不過她知道的比伊凡多很多。
作為靈性，她天生就知道一些信息。
“這里是靈性空間，或者說是靈魂的根源。”
“我曾經對靈性的推測有一定誤區，但事實上靈性才是一切的起源。”
“它具有不可思議的能量。”
“只要是活著的生物基本上都具有靈性。”
“不同種族，靈性不同，不同的個體，靈性不同。”
“它似乎并不干涉我們的現實生活，但是我們的現實卻要依靠它而存在。”
珀爾塞福說了很多的理論，伊凡反而是越來越迷糊了。
“伊凡少爺，當我學會認字之后，看過一本書。”
“是哲學家文森佐寫得，他認為，人類的理性是唯一的真理，而物質的存在只是對理性的干擾，他還提出了我思故我在的觀點。”
“而對于我來說，靈性存在才是一個人才存在的基石。”
“當一個人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靈性，只要隨之匯聚精神力，就能迸發出不可思議的能力。”
伊凡疑惑不已，他發現對面的身影開始變得虛幻。
看來的是精神力不夠了。
還沒等他開始繼續輸入精神力，珀爾塞福抓住了他的手臂。
“伊凡少爺。”
“靈性的力量不容小覷，您應該親自去看一看。”
伊凡仿佛察覺到什么：“等等...”
珀爾塞福朝著他的手臂輕輕一拍。
他便感覺到地旋天轉，整個人的腦袋都是一遍空白。
等到再次清醒，伊凡居然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
他就在站【造夢者】大腦的旁邊。
周圍則是變成廢墟的實驗室，搖搖欲墜的磚石墻壁，以及其他聽到動靜、慌忙趕來的護士、騎士。
他們瞪大雙眼，瞠目結舌。
現場一片噤聲。
佟妮婭姍姍來遲，卻不免被現場所震撼。
從地面開始受到沖擊擴散的泥土。
圓周的形狀。
子彈一般彈射飛石，擊穿了附近的植物和花圃。
建筑已經被破壞了。
不光是實驗室，就連大樓都開始不太穩固了。
轟隆，轟隆！
伊凡抬起頭來：“這就是靈性的力量，是【靈性】+【管道】+【精神力】的力量，之前的【巫師之手】還真是小打小鬧，這種力量才是巫師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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