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敏這一問,直接讓整個賀家的氣氛都陷入了沉寂。
就連最孝順的賀晟都瞠目結舌,甚至,毫無影響地咽了口唾沫。
“爹,有這等好事,你怎么不叫我?”
“混賬東西!”
賀進看了眼夫人的臉色,一巴掌就抽在兒子臉上,“說什么鬼話呢?你爹是那種人嗎?”
“哎呦……”
這賀晟被打了一巴掌,倒也清醒了幾分。
的確!
以他從小對父親的了解,父親只愛名利和權勢,對于女人呢,還真沒多大的需求。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賀敏眼巴巴地問道,甚至還帶著幾分哭腔,她支持父親闖蕩事業,甚至奪權。
但對于殘害百姓的事情,她還是接受不了。
他們這些士族出身的人,比起平行時空后世那些無法無天的家伙,還是有基本操守的。
“唉呀!”
賀進頂不住兒女的斥問,只能將實情和盤托出。
“這事兒,你們爹雖然沒參與,但是,參與者有很多與我們家要好的臣工。”
“你們想想,這事兒,我們要是摻和進去,不是與那些大人為敵嗎?”
瞬間,全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的確!賀家能發展到今天,是無數勢力支持的結果,僅僅靠著他們自己的力量,能成什么事兒?
此次“揚淮瘦馬”事件,只有賀進清楚,牽扯其中的下屬門徒有多少,一旦徹底捅開了,整個皇都的官員,差不多有三分之二都要進去。
但這事兒,哪怕是皇帝親自處理,也只能選擇息事寧人。
試想一下,真的將這些丑聞爆出來,百姓會怎么想?
他們會認為,廟堂之上都是禽獸,皇帝,極有可能是那個最大的禽獸。
擼掉一兩個官員,那是個人作風問題。
大面積塌房,那可就不是個人問題了。
“敏敏,為父沒猜錯的話,是唐癡兒那小子讓你來的吧?”
“啊,這……”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賀敏竟然想著去維護唐昊。
“哼!”
看他那副吞吞吐吐的樣子,賀進怒火中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嚇得賀敏低垂著頭,瑟瑟發抖,甚至,連父親的眼睛都不敢去看。
“俗話說得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你這……算什么嫁出去?如今,就已經開始維護那小子了?”
賀進城府之深,肯定能看得出女兒這點小九九。
“過一陣子,你是不是得被唐昊那小子策反了,臨陣倒戈,反過來對付你爹我啊?”
“父親,女兒不會的。”
賀敏還想解釋,可是,父親那嚴厲的目光,讓她渾身都不自在。
“夠了!老夫不想聽任何借口。”
賀進大袖一揮,沉聲道,“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要是還沒有進展,就回來吧。”
“你可是老夫的獨女,老夫可不想你一輩子都這么渾渾噩噩下去。”
“之后,家族的事情,不需要你再參與。”
“可是……”
賀敏還想反駁,想要更多的時間,畢竟,對付唐昊這種絕頂聰明的人,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
“敏敏。”
賀夫人急忙勸阻道,“你就聽你爹的話吧!我們大家都是愛你的,誰都不愿意看著你一輩子都就這么荒廢了。”
“那唐癡兒,不是我們的菜,你清醒點。”
“嗯!”
賀敏失落地低下了頭,她明白,父親一旦決定的事情,她無論如何斡旋,都是改變不了的。
“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從大都督府出來后,賀敏不爭氣地哭了,可笑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
“爹,那要不要通知那些大人們?”
賀晟的腦子倒是轉得挺快,總能抓住要點。
“不必了。”
然而,賀進卻有著自己的打算,“不給他們一點危機感,他們如何能知道,誰才是真正能夠依靠的人?”
“而且,唐癡兒自以為聰明,其實,這么一來,就把人給得罪光了。”
“甚至,太子都會難做!”
“呵呵,咱們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吧,等著看戲吧。”
“父親英明!”
半晌之后,賀敏回到了相府,遠遠地就看見在門口等待她歸來的唐昊,不知怎么的,竟瞬間有些情緒崩潰。
“夫君!”
她再也控制不住委屈,沖上去緊緊地抱住了他。
“怎么?受委屈了?”
唐昊嘴角微揚,悉心地拍著她的背部,“想哭,就哭出來!”
“嗚嗚嗚……”
這么被一勾動,賀敏還真的忍不住了。
“我爹他們……”
可話到一半,她又想起了父親那張盛怒的臉,就止聲了,只是一味地哭泣。
“對了!相爺他回來了嗎?”
“他根本就沒去啊!”
唐昊無奈聳肩,面露苦笑,“我爹那老登其實比我還懶,去了外面轉了一圈,你走之后,就又回來了。”
“啊?!”
賀敏大驚失色,不明所以,但下意識地捂胸口長松口氣的動作,還是沒逃過唐昊的眼睛。
“怎么啦?”
“沒去好,嘿嘿,沒去好!”
“好什么?”唐昊嘟囔道,“這么大的功勞,為民除害,他都能放棄,這丞相當得還有什么意思?”
“我爹他們也不去。”
“啊?”
唐昊故作驚愕地道,“為什么啊?你們家有兵權,處理這種事,不是更好嗎?”
“他們……”
賀敏意識到說漏嘴了,當即打起了馬虎眼,“哦,是這樣的!”
“我去的時候,我爹和我兄長他們都在睡覺,我叫不醒,還被臭罵了一頓。”
“你也知道,我爹現在和我的關系相當差勁。”
“原來如此。”
唐昊摩挲著下巴,無奈嘆息道,“這世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也不知道他們都在忙活什么?”
“外敵外敵搞不定,災民災民弄不好。”
“唉!”
賀敏長長嘆了口氣,悠悠地望著地平線的方向,“其實吧,夫君,咱就是個普通人!你現在一官半職都沒有,操心那個干嘛?”
“倒不如,對自己好點。”
“好呀!”
唐昊突然面露蕩笑,一把攬住了她的纖纖細腰,神情火熱,“那今晚,就拿你獎勵一下我自己咯?”
“才不要!”
豈料,賀敏跟泥鰍似的,掙脫了唐昊的懷抱,一瞬間就跳出去了好幾米。
“大半夜被你折騰醒,又去了我家一趟,累死了,我得休息去了。”
“夫君,晚安!”
“好吧!”
唐昊悻悻然低下頭,目送她離去。
待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峻而可怕。
“都是千年的狐貍,就我是純小白。”
“所以啊,你以后長點心吧。”
唐翦從背后冒了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凡情緒波動巨大時候作出的決定,肯定是錯的。”
“就連你爹我都差點被你那些熱血給蒙蔽了。”
“咱們家今晚上要是真去徹查這件事,就相當于自絕于百官,自絕于朝廷了。”
“唉,真無趣!”
唐昊無奈聳聳肩,苦笑道,“到處都在宣傳仁義禮智信,可現實呢?”
“看開點。”
老父親頭一次如此和煦,站在月光下與傻兒子談心,“任何人都無法阻擋時代的滾滾車輪。”
“你沒錯!那些貪圖享樂的大人們,也沒有錯。”
“這個世界,并非非黑即白,更多的是制衡,是斡旋,你明白了嗎?”
“我早就明白了。”
唐昊舉頭望明月,低頭神思,“只是沒想到,到了這兒,還是這副吊樣子?”
“嗯?”
唐翦察覺出了他話語中的異常,不覺好奇,“什么叫這兒?你從一出生,不就在這兒嗎?”
“嘿嘿。”
唐昊尬笑轉移了話題,“爹,那這事兒,就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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