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站在原地，臉色鐵青。
一半是氣得，一半是凍得。
“你這……”
中年人張口就想罵出來，結果被陳夜面色不善的瞪了一眼，硬生生將到嘴邊的臟話咽了回去。
他心里清楚，別看陳夜和寺正兩人明里暗里，唇槍舌劍互相譏諷，但那是因為兩人都是貨真價實的，朝廷六品官員。
而他不過是寺正身邊的一個下屬，充其量九品小官。
這句臟話若是罵出來，他絕對難逃牢獄之災。
中年人嘴角抽搐，最終語氣重新低伏，道：
“陳大人，我家大人有話交代，讓我一定要告知于你。”
陳夜冷笑一聲，沒有半點聽的打算，直接關上院門。
留中年人站在寒風中，身子不住打顫，眼底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他怎么也沒想到，陳夜去了趟清水縣后，脾氣竟然變得這么大。
喊了兩聲門后，中年人見陳夜理都不理自己，終于撐不下去了，瑟縮著快步跑開。
院門內，陳夜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發出一聲輕哼。
屋內朱九靈和青竹走出來。
“相公，剛剛那是什么人？”朱九靈問道。
陳夜擺擺手，不以為意道：“不過是這兩日與我作對的那名寺正，身邊養的一條狗，不用在意。”
朱九靈聞言臉上閃過一抹憂慮。
她并非什么也不懂的大家閨秀，深知官場中，哪怕是勢同水火的兩人，也會在明面上跟對方虛以為蛇。
很少會出現，像陳夜這般毫不留情，將對方顏面掃地的舉動。
陳夜看出朱九靈的擔憂，解釋道：
“那人在我剛遭遇襲擊后趕來，絕對說不出什么好話，十有八九是寺正給我的威脅或者譏笑。
而且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要開始反擊了，我必須強硬起來，將主動權奪回自己手中。”
朱九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也不再過問。
她相信自己的相公。
陳夜扭頭看向遠方，心中估摸著，這個時辰朱壽那邊的行動應該已經開始了。
事實上也不出陳夜所料。
平靜的清水縣突然熱鬧起來。
酒館老板聽聞動靜，揉著紅腫的臉，和店小二一同走到門口，想要看看發生了什么事。
結果迎面就被洶涌的人群嚇到。
街道上人群仿佛潮水般，向著縣城中心涌去，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恐。
“山匪來了，快跑啊。”
“官兵們在哪，快去報官啊，已經有人家被山匪闖進去了。”
“報官有什么用，那些官老爺怕不是比咱們跑得還快，趕緊收拾東西往縣城中心躲吧。”
嘈雜的人聲傳入店老板和小二耳中，令二人大驚失色。
小二反應過來，一把扔掉肩上的抹布，拉著店老板就跑。
兩人就仿佛一滴墨水，迅速融入人群，再也找不到蹤影。
而造成這場騷亂的罪魁禍首，朱壽等人正從龍三爺的家中走出來，看著外面轉瞬間空蕩蕩的街道，大眼瞪小眼。
朱壽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問道：
“怎么感覺，這些百姓的反應如此熟練？”
他身旁的許捕快皺著眉頭想了想，猜不出個所以然，直接折身回到無力，將鼻青臉腫的龍三爺，像拖死狗一樣拖出來。
許捕快一腳踩在龍三爺肚子上，惡狠狠道：“你來解釋。”
龍三爺差點被這一腳，把昨晚的飯都吐出來，連忙喊道：
“諸位爺爺饒命，他們一回生二回熟，自然熟練了。”
見朱壽等人齊齊盯著自己，龍三爺倒豆子般將事情都說了出來：
“諸位爺爺應該是第一次來，不清楚清水縣的情況，這里的官府都不管事的，平日里也有路過的山匪收刮……不是，來做生意，做生意。
因為這里的官府不管事，只要諸位爺爺不沖進縣城中心，就沒有任何危險，諸位爺爺看上哪家的東西，盡管拿。”
聞言朱壽等人頓時驚愕的瞪大眼睛。
他們料想過清水縣的情況，卻沒想到竟已經邪乎到這種地步。
山匪來了隨便搶，只要不沖進縣城中心，那些富老爺和官老爺所在的位置，官兵竟管都不帶管的！
朱壽氣急，一腳將龍三爺踹暈。
許捕快眉頭緊鎖，道：
“這樣會不會影響大人的計劃，清水縣如果被搶習慣了，咱們很難激起他們的民憤啊。”
朱壽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怒意，搖頭道：
“你還是太低估陳兄的計劃了，他這招可謂是將人心研究透徹了，只要咱們按計劃行事，絕對能有收獲。”
說吧，朱壽帶著一眾偽裝成山匪的捕快，大步離開龍三爺的家。
一群人浩浩蕩蕩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見到不太值錢的東西就上去一番打砸，營造出一種土匪過境的亂想。
盞茶功夫，街道上就變成了一片狼藉。
朱壽等人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等到那些清水縣的百姓重新回來時，看著自己居住的環境，變成一團糟，每個人臉上都充滿疲憊和無奈。
人群中，店老板和小二也回到自己的酒館，看著被掀翻在地的桌椅，兩人齊齊發出一聲長嘆。
店老板安排小二將沒被砸壞的桌椅擺好，他自己則來到柜臺后面，將地板上的一塊磚掀起，看清里面的銀鈔還在，總算徹底放下心。
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暗格里有些不對勁，在那一疊銀鈔旁，竟然多出了幾塊碎銀。
店老板撿起多出來的碎銀，感覺一陣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
碰巧這時小二整理好店鋪，走過來匯報情況：
“老板，說來奇怪，這次咱們店里只壞了些不值錢的桌椅，充其量不過三四兩碎銀的價值。”
店老板心頭微微一動。
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順手把那幾塊碎銀遞給小二，讓他有時間去買來新的桌椅，補上空缺。
小二看了眼外面亂糟糟的街道，感覺今天也不會有什么客人了，跟店老板請示一聲，便出去訂購新的桌椅。
一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第二天早晨，店老板剛和小二擺放好新買的桌椅，打開店門準備做生意，就聽遠處又是一陣吵雜的呼喊聲。
二人站在店門口，發現歷史仿佛又重新上演，洶涌的人潮向著鎮中心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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