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河北的麥田已經開始收割了，鹽堿地的稻子也需要插秧。
崔各莊里的男女老少，忙得腳不沾地。
現在生產隊才成立，高級社成立時間更近。
上面對農業的管理還不那么精細。
農民手里還有些自主權。
天氣已經轉暖了。
可要下水插秧，那水還是冰冷刺骨的。
一株一株稻苗插下去，社員們就等著崔長生被打臉。
這么多年了，也沒有人對這一大片鹽堿地動心思。
人們提到鹽堿地，大都是形容女人不孕。
如今崔隊長破天荒的要在鹽堿地里種水稻。
這不是異想天開是什么？
鹽堿地里種水稻，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需要平整土地，再修田埂。
放水，盡量減少鹽堿度。
整整忙活兒了一個冬天。
要不是崔長生前段時間，從城里弄回來兩臺手扶拖拉機。
還給隊里賺回來那么多錢糧。
他想種水稻簡直比登天還難。
大家伙兒不給你干活兒，你還能吃人嗎？
好在手扶拖拉機雖小，卻比牛馬力氣大得多，
牛馬需要休息，這鐵牛人換班機器繼續干。
雖說柴油很貴，但社員們的重體力勞動確實是減少了。
一個生產隊，二百多人，勞動力只有四五十個。
要是沒有機械，許多需要平整和填埋的土地才能種植糧食的土地，都會被撂荒。
有些生產隊因為沒有足夠的勞動力，甚至把已經開墾出來的熟地，送給周邊的生產隊去耕種。
如今有了手扶拖拉機。
農時也趕上了，莊稼長勢更好了。
唐英更是為了拓寬機器銷售面。
配合手扶拖拉機，生產了很多配合用的農具。
崔長生的威望更高了。
今年比去年多種了五十畝稻子。
還有一百多畝谷子。
崔長生跟崔大可一邊兒看著滿地的麥苗和水稻，一邊兒擔憂著稻子的收獲。
“你放心，我們廠長就怕你有顧慮，才特地給我假。讓我回莊看看的。”
崔大可滿心歡喜地看著鹽堿地里的稻苗。
崔長生為了試驗，在一小塊地上，也插下了些許本地的稻種。
為的就是對比一下。
看看唐英口中的抗鹽堿稻種，是真是假。
農民對于莊稼豐收的渴求是一般人無法理解的。
經過三天的對比試驗，本地稻苗早死了。
葉子已經黃到根兒了，結果社員們以為這是他們栽下去的抗鹽堿稻種。
紛紛找崔長生討要說法。
正巧崔大可回來了。
倆人一起辯駁，大家伙兒這才沒有發作。
不知是看在崔長生倒騰手扶拖拉機的面兒上，還是崔大可那臺嶄新自行車的原因。
“沒想到這鹽堿地真能長莊稼。”
崔長生再看崔大可時，頗有些意味深長。
就在大伙兒育苗的時候，崔大可還在宣揚。
等產了糧食不給唐英分成的事兒。
如今一句也不見他說了。
莫非這唐英把自己這個最能折騰的侄子給收服了？
沒想到這個白面書生還聽有本事。
沒辦法，這個問題必須得有個準確說法。
“日后打了稻子，人家唐廠長要半成的稻谷呢？”
崔大可知道崔長生又起了貪念。
自己這個大伯，有時候膽子大得嚇人。
生產隊里大事小情，甭管多么違背政策。
什么換親了，什么早婚早育了。
他都敢干。
有的時候，又膽小如鼠。
隊上的便宜他一點兒都不敢占。
崔大可這買自行車的錢，還是唐英答應下的。
否則，指著自己這個親大伯，那是絕不可能實現的。
“這事兒我可不管，你愿意給就給。你要不愿意給，就收到隊部倉里去。”
“反正就我所知，想占我們廠長的便宜的，目前都沒什么好下場。”
崔大可只是點到為止。
他知道崔各莊缺糧食缺得厲害。
靠著大片大片的鹽堿荒灘，崔各莊比其他莊子地方大得多。
可糧食缺少的多。
一畝地打不下二百斤玉米。
看到好莊稼想收到自己庫里這事兒。
半點兒都不稀奇。
別說崔長生不可能答應，就連崔各莊的老少爺們，沒有誰會答應的。
崔長生可沒管稻種是唐英提供的那一套。
只要能讓全莊老少吃飽了。
他崔長生這一支，就能把這個生產隊長一直干下去。
別的不說，要沒他這個隊長，這一支的人能活得這么滋潤嗎？
還進廠當工人，還買自行車，想得倒美。
崔大可也不知如何勸自己的大伯。
祖祖輩輩就沒吃飽過幾年。
如今可下看到了吃飽的機會。
還是大米，怎么可能甘心給人家半成？
沒辦法，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稻種錢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
一聽侄子向著自己說話，崔長生從懷里掏出只紙煙遞給崔大可。
自己則美滋滋地點著煙袋鍋。
“那還能有錯？”
“別人多少錢，咱也給多少錢。跟供銷社一個價。”
崔大可此時才發現，打小自己一直敬佩的大伯。
跟唐英一比，簡直就不是一個級別。
目光短淺得令人發指。
“供銷社的稻種，和這能是一個價？”
崔長生今年是徹底飄了。
別個生產隊日工價多說六毛錢。
他崔各莊一塊都擋不住。
這讓他如何不牛呢？
“咱也不知道他那連包裝都沒有的稻種是個什么價啊？”
“興許比咱這個還便宜呢？”
崔大可氣得家都沒回，直接騎上自行車，就會城里了。
沒辦法，這事兒他沒法兒反對。
估計他爹和他大伯早都統一了意見了。
廠長這事兒可怨不著我崔大可。
這回弄不好，連稻種你都得搭上。
回到廠里，崔大可也沒好意思和唐英匯報。
這事兒讓自己大爺做得實在是不好看。
這時候要是跟唐英說了，不但賣手扶拖拉機的事兒得黃。
就是倒騰粗糧到縫紉機分廠換細糧這事兒都得黃。
糟心事兒有的是，總算是在廠里站穩了腳跟，自家親戚又不爭氣。
崔大可剛進宿舍，就見閻解成各宿舍通知，說是不在班兒的工人可以去食堂上夜校。
等大家伙兒文化和技術提上來了，再組織評級考試。
誰考上了，就給誰漲工資。
為了這事兒唐英也是費勁了心思。
拖拉機廠啊。
原來那都是全國支援的項目。
愣讓唐英自己折騰，上哪兒找那么多的高級工去。
只能讓工人自己努力學習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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