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可背上背著一掛馬肉香腸。
這東西大多數人，估計都沒想象過。
崔各莊前天遭受了重大損失，拉幫套的母馬死了。
老更官兒因此下臺，交出了鑰匙和馬棚。
崔大可卻因此得到了一副馬肉香腸。
他此來名義上就是給唐英送禮。
“唐廠長，忙著呢？”崔大可大背頭梳得锃亮。
蒼蠅上去打滑，蚊子上去劈叉。
唐英懶得理他，只點了點頭：“有事兒說事兒。”
“做了點兒香腸，領導嘗個新鮮？”
“拿回去吧，我這兒不缺吃。”
崔大可忍著：“我們村兒可缺吃，管倉庫的老更官兒，昨天就吃麩皮吃多了。
大便不暢活活死在了廁所。”
“那就更應該你拿回去吃了。”
崔大可一見唐英真心拒絕，立刻變了臉色。
“唐英，我跟你說，別給臉不兜著。”
唐英可不吃他那一套，心說這家伙怎么跟許大茂一個德行啊？
“我手里有你貪污的證據。”
唐英手里動作一滯。
崔大可明顯感覺到了。
“那細糧換粗糧，這里邊兒的貓膩兒我可全知道。”
唐英心說：你知道你姥姥個腿。
唐英換糧食，別說貪污了。
自己還搭進去不少米面。
為的就是工人們別餓著肚子干活兒。
那是要罵娘的。
眼瞅著唐英這兒火噌一下兒就上來了。
不行，不能便宜了這家伙。
必須治治他。
心里想著招兒，唐英手上自然就慢多了。
崔大可心里頭，那叫一個得意。
莊上是個人都說你難搞。
還不是乖乖的栽了。
唐英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低聲道：“想回拖拉機廠？”
“要進就進東風廠。”
唐英特意給他讓了個座：“只要你給我辦一件事兒。”
“什么事兒？”
一聽這話，崔大可頓時樂開花了。
在陰謀家眼中，領導要辦的事兒基本都是陰謀。
這是要投名狀啊。
崔大可，你要發達了。
唐英順兜里掏出十塊錢了。
他不是沒有錢，錢都在空間里。
錢遞給崔大可，崔大可懵了。
崔各莊不窮，一個工分四分錢。
整個勞動力一天四毛錢。
十塊錢夠他掙一個月的。
這回要說唐英不貪污，打死崔大可都不信。
他滿心以為自己這回可不是誣告。
那是真真切切地抓到了唐英的把柄。
他顫顫巍巍地接過錢。
“說吧，什么事兒？只要我能干的，保證辦得明明白白。”
“你去總廠找放映員許大茂。讓他到你們莊放場電影兒。”
崔大可這心一下就放下了。
還以為是殺人放火呢？
緊張了半天，就為給我們放場電影兒。
這十塊錢？
“這十塊錢，臨走時候，給許大茂當酬勞。”
“十塊錢？他就放場電影兒，就得了三百多斤糧食？”
“我們那兒壯勞力一年才分八百斤粗糧啊。那還是毛糧。”
崔大可激動得唾沫星子亂飛。
唐英到時很平靜：“能辦不能辦吧。給個痛快話。”
“能辦事能辦，可也太便宜他了。”
唐英眼里厲光一閃而逝：“要暗中安排人看到，并且能作證。”
崔大可頓覺背后一陣涼風，好家伙。
這個唐英為了弄崔大可，可謂是下了血本了。
這家伙不好惹呀。
這要是放在我頭上，非得弄死我不行。
十塊錢雇人拍板磚都拍死我了。
想到此處，崔大可徹底老實了。
他深鞠一躬：“你放心唐廠長，保證給您辦得妥妥的。”
看似為了唐英考慮似的：“這錢是不是多了點兒。”
唐英笑道：“不多，為的就是一個愿者上鉤。”
崔大可也笑了，比起剛進門的放肆，如今那叫一個乖巧。
“對，都是他自己愿意的，誰也沒愣塞給他。”
“去吧。回來讓你進縫紉機分廠。”
崔大可樂呵呵地出了職工樓。
到了外邊兒冷風一吹，早就濕透了的后背，一片冰涼。
幸虧之前發現的地窖，如今還在。
否則崔大可就得凍一宿了。
第二天好不容易熬到總廠上班。
崔大可用馬肉香腸直接就得到了許大茂的認可。
這家伙滿口答應當天晚上就跑一趟。
保證放一宿新片子。
崔大可再三重復了地址，這才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馬肉香腸走了。
許大茂可沒管那個。
上班不到半年，家里頭愣是攢出了些許家底兒。
要不是許大茂他爹貪賭。
家里絕對是四合院里的富戶。
沒說的，看這意思，崔各莊是個富裕莊子。
今天晚上多賣力氣，興許能多賺點兒。
這不就離秦姐更進一步了嗎？
許大茂盤算著秦淮茹。
興奮得連中午休息都沒睡著覺。
晚上他等大家伙兒都走了，這才搬著機器，跟小偷似的上了崔大可的騾子車。
往回公對公，許大茂用不著偷偷摸摸。
美其名曰支援農民兄弟。
現在這可不行，領導根本不知道這事兒。
騾車走到門衛，哨兵也沒管他。
這家伙總這樣兒早出晚歸的。
這是常事兒，登個記就行。
許大茂知道，只要不丟東西，這記錄誰都不會看上一眼的。
完全是記錄給鬼看。
六點出發，到了崔各莊都九點多了。
老少爺們兒一聽有電影，樂壞了。
附近的幾個村都必須招呼到。
看看我們莊子富了。
請得起電影了，來看啊？來看。都來看。
三部片子放完，許大茂打算往回走。
哪知崔大可不干。
這黑燈瞎火的給錢，誰能看見呢？
沒個旁證，自己的工作豈不是泡湯了？
直到第四部放完，東方見亮了。
大家伙兒才散去。
崔大可也沒背人。
十塊錢送上，許大茂人傻了。
說什么來著？
這莊子就是有錢。
別的莊經常半夜停電，這兒就沒停。
許大茂接錢的時候，大家伙兒都看在眼里了。
面兒上大家不說什么，心底里早把許大茂罵開了。
崔大可昨天拿走馬肉香腸，大家心里不是滋味兒。
今天好歹請回來電影了。
這算是立了功。
今天這十塊錢出手，大家伙兒心里又不平衡了。
隊長領著大家換糧食，再把細糧賣給更偏遠的地方。
這事兒本身就有很多操作空間。
如今崔大可一伸手就是十塊錢。
怎么能不招人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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