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德的技術在整個陣營里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他們生產的油壓機，卻不是拖拉機廠的必選類型。
徐青一看到這個幾人高的龐然大物，就開始琢磨，感情廠長的目標遠不止b2發動機。
這玩意兒一看就是用來給合金塑形的。
為了降低工藝要求，整個東方紅拖拉機外飾幾乎全部都是鑄鐵。
東方紅出廠還要幾年以后，自家老大想干啥？
“廠長，你想造汽車。”
徐青像只狗似的，緊跟在唐英背后。
他也想爬上高高的“門洞”上面看看，這是個空架子，還是里面有實際內容。
唐英沒有正面回答徐青，但也知道瞞不住他。
“我要造飛機，做什么汽車呀？”
徐青看著這本應噴漆，如今卻裸露著全部焊點的大家伙。
“英哥，他能工作嗎？”
“不能。”
“為啥？”
“因為咱們自己的熱電站還是一副空殼，里邊啥也沒有。”
徐青感覺這世界對他實在是太好了。
“咱們廠還有獨立的熱電站？”
“紅星不是有嗎？”
“缺電了，人家能保障你似的。”
徐青早就迫不及待了：“英哥，我那倆兄弟也要來咱們廠。”
本來按照徐青那個穩當的性格，沒做好的事兒，絕不會提前說。
不過今天例外，一個又一個工業龐然大物，刺激著他的神經。
唐英手里的活兒沒停。
這臺油壓機的內核，是從看官們手里整體買過來的。
外殼卻是本廠工人的杰作。
這樣一種跨越七十多年的組合，能不能用，還是個未知數。
“學啥的？”
“一個也是留學，車輛制造，叫齊魯。”
“一個跟我一樣交大的，學的物理，叫紀揚。”
唐英呵呵一笑：“別逗了，人家會來咱們這兒？部里起點多高啊？”
徐青不服氣，一邊遞工具，一邊叫囂：“信不信，他倆要是看到這倆大家伙，絕對能來。”
唐英抬起頭，冷冷地看著徐青。
“英哥，你信我。我絕對沒多說半個字。”
隨后徐青氣不過唐英的氣場：“英哥，你這說話的口氣，怎么和我們仨的長輩那么像啊？”
“不對嗎？在部里，按部就班，就能達到旁人難以企及的程度。多好。”
徐青可不服：“那我讓我爸，把你弄去部里，你去不？”
唐英搖搖頭：“我想干點兒實事兒。”
徐青叫了起來：“我也是這樣說呀？這不我爸才答應的嗎？”
“他要是知道咱們有這大殺器，還不得樂壞了。”
“這算什么，將來咱們要建3500噸的水壓床，比這玩意兒大多了。”
“3500噸，那得花多少電啊？”
“嗯，現在卡在熱電站這兒了。別的不說，鍋爐本體和汽輪機咱就說不上排到什么時候去。”
徐青頓時熄火了，正因為他爹，他了解全國能產汽輪機的廠家目前就一個。
廠家在上海，最高功率6mw。
哈市也在建汽輪機廠，去年才開建。
估計完成度，和拖拉機廠有一拼。
“英哥，咱們為啥非要一步到位建拖拉機廠啊？要是自行車廠，肯定沒這么難。”
唐英拍了拍徐青的肩頭：“難事兒總得有人干不是嗎？”
徐青手扶著肩頭，絲毫沒有唐英壓制了他的覺悟。
只是喃喃道：“對，我們之所以出來，也是因為那工作沒有挑戰性。”
“可我實在沒想到，挑戰原來這么難。”
中午，徐青拒絕了唐英請吃飯，自己在食堂糊弄了一口，就來小街取自行車。
看到了自行車，徐青知道店主為啥不收押金了。
絕大多數的配件不是店家說的，自己攢的。
而是自己做的。
仿的就是唐英騎的二八加重自行車。
焊點沒毛病，焊口堆料扎實，焊槍運用熟練，甚至形成了花紋。
有著異樣的工業美感。
車輪和車座、車把上倒是有少許成件，也少得可憐。
徐青這會穿著工裝，店家自然客氣不少。
這個小店之所以存在，是唐英拖拉機廠維修站的功勞。
建廠需要海量的現金，縫紉機分廠不可能提供那么多。
有很多項目是只要開建，就得不停的投入。
唐英從食堂用糧食換的現金早見底了。
糧票都被唐英賣給了老頭，還錢了。
可錢還是不夠用。
沒辦法，維修站用各處的邊角料攢自行車大架子，在買點成件，就在小街開始賣了。
就連礦石收音機行業背后都有唐英的影子。
“師傅，哪個廠的？”店家看了徐青胸口匝的標志，就知道是自己人。
縫紉機還是拖拉機的，他就沒法兒分了。
“拖拉機廠的。”
“啊，我也是土木組的。晚班的。你呢？”
“我實驗室的。”
“啊，實驗室。咱們哪有實驗室啊？不對，你是新來那個大學生吧！”
徐青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是自己人了。商店賣一百多，咱這兒賣七十五。真沒多要你的。”
徐青不想多了解唐英的細部操作，有時候知道領導的微操并不是好事兒。
他麻利的交了錢，推著自行車剛要走。
店主回身去了一罐兒黑油漆，跑了過來。
“大學生，回去刷上。肯定沒有廠里刷的漂亮。也能防止上銹啊？”
徐青很小在家就能見很多人，見識方面還是不差的。
“多少錢？我給你。”
“瞧不起我了不是？要啥錢。別人用剩下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辦公室就在食堂樓上，我姓徐，叫徐青。有事兒找我。”
店主笑笑，他滿手油漆，也沒和徐青握手。
只是抬起右手，算是送了送。
要不是下午還要跟唐英滿廠飛，徐青真想跟倆哥們分享一下今天的見識。
不行，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
這倆貨還沒資格知道。
徐青實在是烏龜搬家--憋不住了。
他決定晚上破例回家一趟。
蒸汽輪機的事兒，還是可以試一試的。
成了自然好，不成也沒啥損失不是？
腳下的自行車更輕快了，就連車輪和鏈條發出的聲音，都如此清脆。
徐青騎著自行車的身姿，吸引了路旁一個賣雞蛋的注意。
這人就是許大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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