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實際上是在隱隱對峙。
良久之后，百里堅嘆了一口氣。
只不過此時他臉上的表情變得高深莫測，一點兒也不像是一個階下囚。
“現在的年輕人可是一點兒都不能小瞧，像是我這樣的老骨頭，稍有不慎就會陰溝內翻船。還是老了，不如你們年輕人，心眼兒多轉的快。”
林夢雅聞言，卻是冷笑一聲。
“姜還是老的辣，差一點我們也就上當了，不是嗎？”
“現在我倒是有點羨慕你老師那個老家伙了，要是我手下也有你這么聰明的弟子，今日之事必成。”
說著百里堅坐起身來，臉上滿是惋惜之色。
林夢雅這老家伙肯定還有后招。
“你利用醫門來完成你的狼子野心，卻又把惡名推給了他們，你就不怕這些人會反水嗎？”
“年輕人，你知道這世上最吸引人的東西是什么嗎？”
百里堅挑起眉頭，聲音緩緩宛若低語的惡魔。
“如果有人能完成你的妄想，而你只需要付出一點點，就能得到，你會怎么辦？”
“既然是妄想，那它就本不該存在，能實現的也都是騙人的鬼話。”
他越笑越大，到最后變成了無法控制的狂笑。
“可是這世上有一種人就能讓妄想變成現實，為此所有人都不惜出賣自己，就算你老師那個老頭子也抵擋不住這樣的誘惑。”
他眼中滿是戲謔，帶著幾分得意。
林夢雅瞬間明白了他話里的含義。
“你對我的老師做了什么？”
“沒什么，只是把一份他從年輕的時候就想要獲得的東西，擺在了他的面前，即便前面是陷阱，你覺得他會如何選擇？”
“你……”
林夢雅只覺得心頭猛跳，但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這就是百里堅留下的后招，用老師來威脅她。
她知道自己不能方寸大亂，否則就會被這人牽著鼻子走。
“我覺得我的老師，可能并不會如你所愿。”
冷靜下來之后，林夢雅才覺察到，其實百里堅的計劃有很多漏洞。
但現在已經覺得自己勝券在握的百里堅，則像是戲弄獵物一般的，不緊不慢的說道：“我與他認識了幾十年，斗了幾十年，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我。如果你不信的話，一會兒你就會知道我們兩個到底誰對誰錯。”
話音剛落，白蘇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主子！睿先生回來了！”
地牢內的兩人同時提起了心。
林夢雅上前一步問道：“老師是自己回來的嗎？”
白蘇搖了搖頭說道：“睿先生是跟吳先生一塊回來的。他們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請您快點過去。”
瞬間林夢雅的一顆心落了地。
她冷冷的瞥了一眼百里堅，嘴角微微彎起，豪不客氣的說道：“看來不了解的人還是你。”
病床上，百里堅第一次露出了切實的錯愕。
顯然這種情況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可能，他們怎么還會回來？”
“你可不要小瞧我的老師，他能從地獄里爬出來，就能不讓自己墮入深淵之中。”
終于能在對方的面前揚眉吐氣，林夢雅轉身離開。
“密切注視著百里堅的一舉一動，不管發生任何事都要來回稟。”
身后負責看守地牢的人，立刻答應了下來。
她幾乎是有些迫切的隨著白蘇到了外面。
院子里，老師的身影依舊清瘦而挺拔，旁邊，師叔吳恙還是一如既往的開著老師的玩笑。
懸起的一顆心總算是完全放了下來，說實在的，在沒有看到老師跟師叔安全無恙之前，她還是有些擔憂。
畢竟仙城行事手段詭譎，他還真怕老師跟師叔會中招。
“老師，師叔，你們終于回來了！”
她笑面如花，幾步就沖到了老師的面前。
百里睿又清減了不少的臉，在看到唯一的愛徒之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你這丫頭，出了這么大的事怎就不讓人托信給我？”
出言便是帶著關心的責怪。
林夢雅立刻認錯從善如流。
“事發突然，再說這點小事我還是能應付的來。”
百里睿卻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知道你主意大，這不我跟你師叔回來就是為了給你幫忙。說吧，現在有什么事我們能做的？”
提起正事，她也收起了說笑的心思。
“我這里還真有件要緊的事情需要你你們二位的幫忙。”
說完她就將毒物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
百里睿與吳恙，都是毒道中的高手。
即便如此，在得知了全部的情況后也是愁眉不展。
“照你這么說，的確是要找到最原始的毒物的樣本才有可能對癥下藥。”
事情的棘手程度超出了百里睿的預期。
林夢雅遲疑了片刻之后，才說道：“我懷疑毒物現在還有可能被百里堅放置在某處。”
她可以肯定百里堅的身上沒有藏有任何毒物，而且對方十分有底氣，說明他認為自己還有翻盤再來的機會。
老師在得知百里堅才是醫門最大的黑手之后，不禁沉默了下來。
他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人心總是善變，欲壑難平，百里堅雖然與我不合，但當年他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之人，可惜卻為了心中的執念，兩手沾滿了鮮血。”
一念成仁，一念成魔。
越是偏執的人，就越是會輸給自己的心魔。
百里堅一生的執念都是要保住百里家主的位置，保住他所得到的富貴榮華。
這樣的人別人救不了。
老師也只是稍加感慨，之后跟師叔一起，到了他們現在實驗用的地方。
在見過里面的毒人之后，老師跟叔叔的臉色都十分的難看。
她覺察到，那二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等到把倆人帶到自己一處僻靜無人地方之后，她才開口問道：“老師，師叔，你們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兩人對視了一眼，吳恙才說道：“其實這毒，我們是見過的。”
“在哪里？”
她連忙追問道。
可是那倆人卻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個明白。
最后她急了。
“哎呀，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有什么是不能說的？”
“唉，師兄，都到了現在這一步了，還是救人要緊。”
吳恙像是想通了，又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之后，才幽幽開口。
“其實，這種毒早在幾十年前我們就遇到過，只不過，那里只有毒門跟醫門極少數的弟子才能去。本來我跟你老師不夠格的，奈何當時的情況特殊，我們是被人追殺，才誤入了那里。”
這本來是屬于毒、醫兩門的隱秘。
傳聞兩門本是同源，卻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分裂，最后才成了生死的宿敵。
只不過，在兩門高層之間，卻始終沒斷了聯系。
從前的兩門比斗，除了爭一個勝負，其實還有一層意思，便是要通過此次競爭，得到進入一個神秘之處的名額。
“那一年，毒門險勝。但因為內訌的原因，又被醫門暗算，我跟師兄是在其他師兄弟的掩護下，偷偷跑進去的。但在入口，我們就遭遇了埋伏，一路逃命之后，誤入了禁區。在那里，我們就看到了這種毒的存在。”
盡管已經決定要告訴她，可是老師跟師叔仍然不肯多透漏那一處神秘之所的其他情況。
只是告訴她，那里曾經也有活人，只是卻因為這種毒的原因，而徹底滅絕。
提到當時看到的慘狀，哪怕已經是累累白骨，但彼時還只是青年人的老師跟師兄，還是震驚不已。
老師也似乎被師叔的講述，勾起了那段回憶。
“我們進去之后，其實一不小心就中了毒。當時我們想的是，反正也出不去了，不如就讓這些慘死之人入土為安。但我們發現，骸骨之中什么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是成年人。我們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嬰孩的尸骨。直到后來，我們發現了一個地下密室。在里面，我們看到了一個被餓死在里面的孕婦。她的身上，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在她的身上，我們發現了一封信。她當時是被自己的丈夫，偷偷的藏在里面的，因為她跟她丈夫發現，孕婦跟一兩歲左右的嬰孩，竟然都不會中毒。后來我們想讓這對夫妻能團聚，又不知哪具尸骨是她丈夫，就把周圍的一些尸骨都聚在一起燒掉了。卻不想，因此而活命。”
提起這件事，哪怕已經過去了好幾十年年，但百里睿跟吳恙，卻還是唏噓不已。
若不是他們一時的善念，想讓這些尸骨不至于永遠暴尸荒野，他們也就沒辦法發現死去的孕婦，進而解救了自己。
這也是為何，兩人在多年后，哪怕是遭遇了在大的不公，也從不曾丟掉自己的良心的原因。
人只有存一絲善念，才能牢牢堅守住自己的本心。
他們雖算不得什么好人，但絕對不是毫無底線之人。
孕婦、嬰孩不會感染么？
林夢雅聞言，腦中卻想起了一件事。
“前陣子，百里堅利用百里家的商行，去殘害孩子們。也許，并不是想要獲得毒門的勝利那么簡單。如此一來，那他們提供的方法，也許就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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