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工后，長鶯頂著那些艷羨的目光，硬著頭皮拎著嘰嘰喳喳作響的麻袋穿過人群，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藏好。
隨即馬不停蹄的跑去把晚飯領上，又匆匆跑回藏麻袋的地方守著。
待看到老媽來幫忙拿東西時，才算松了一口氣。
蔡春妮二話不說，拎起麻袋就率先往家走去，長鶯小跑著跟在她身后。
回到家，蔡春妮擔心長鶯會不忍心，催促著她去燒水。
然后在院子里，把麻袋里的麻雀一只一只的拿出來，干脆利落的擰斷脖子，再隨手丟盆里。
等長鶯起鍋燒起水，拿著砧板和刀出來幫忙時，見證了非常血腥的一幕。
只見蔡春妮一手捏著幾只麻雀擺好，拿著砍刀一刀下去就是幾個麻雀頭，再一刀下去一排麻雀爪子。
…………
等麻雀通通下鍋時，天都黑透了，母女兩人排排坐在廚房門口，眼巴巴的等著麻雀肉燉熟。
“咕嚕嚕……”
“咕嚕嚕……”
母女倆的肚子齊齊響了起來，蔡春妮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咳，長鶯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餓著，先吃個饅頭墊墊。”
長鶯揉了揉不斷作響的肚子，麻利擺好兩人的碗筷，夾著饅頭開吃。
至于為什么不用手抓，當然是因為處理過禽類后，手上那股子久經不散的腥臭味，懂得都懂……
母女兩人啃著這二合面饅頭，眼睛卻不由自主的飄向鍋里。
蔡春妮吃完一個饅頭，就以嘗嘗看煮爛了沒為借口，格外淡定從鍋里夾了一塊肉出來，稍微吹了吹，迫不及待的就丟入了嘴里。
這一幕看得長鶯是又無奈又心酸，這幾年世道亂七八糟的，家里羊沒養了，雞也不敢多養。
除了三只雞下的那幾顆雞蛋，每年就指望著，年底殺的那一頭年豬，熬過一整年。
就算再怎么省吃儉用，肚子里也缺油水的很。
雖然一到農忙時家里的雞蛋，都緊著老媽吃，但勞動強度那么大，飯菜里也沒什么油水，幾顆雞蛋也不咋滴管用。
眼睜睜的看著老媽日漸的消瘦下去，長鶯再摸她臉上的嬰兒肥時，心里更加難受了。
現在的蔡春妮從曾經的鵝蛋臉，不可避免的變成的現下最廣泛的尖下巴。
在這昏暗的燈光下，蔡春妮并沒注意到長鶯的眼神，而是拿著鍋鏟翻了翻鍋里的肉，又夾了一筷子麻雀肉出來，吹了吹就又丟進嘴里。
邊吃邊滿意的點了點頭，先是盛了一碗肉，端給看到肉都不叫喚要吃的傻閨女，放下碗見她還直愣愣的看著自己，屈起手指對著她的腦門一彈。
“傻愣著干什么呢，都說你多少遍了，有肉得趕緊搶著吃，像你這樣吃飯，吃席哪里吃得飽?”
長鶯即刻回神，摸了摸額頭，捧起碗過碗嘿嘿一笑，“這不是在家嘛，有媽時刻關注我，哪里就需要我搶著吃?吃席我肯定不這樣！”
蔡春妮上下打量她兩眼，還是不太相信，可以說是根本想象不出，長鶯在席面上瘋狂下筷的模樣，就連她也是適應了好久，才學會在飯桌上大殺四方的。
既然這活是靠經驗堆起來的臉皮，再多的念叨也沒用，便歇了繼續念叨她的心。
“行吧，行吧，勉強相信你一次，趕緊的吃，明天還得再早起一天呢。”失笑的搖了搖頭，轉頭繼續守在鍋邊。
雖然麻雀肉是煮熟了，但還沒燉爛，需要再等些火候會更加好吃入味，現在就是先嘗嘗開胃。
“田里的糧食，明天就能全部收完嗎?”聽她這么一說，長鶯好奇的一問，還不忘夾了一筷子麻雀肉放進嘴里。
嗯……口味跟雞肉差不多吧，就是肉很少，不過這畢竟是肉嘛，一樣的濃香誘人！
蔡春妮咽下嘴里的肉，又從鍋里舀一些肉出來，順便解釋道，
“不然呢，總不能整個生產隊的社員們，腳后跟打后腦勺似的忙了這么久，這點糧食都收不上來吧?”
猛然間想到這個時間，下雨后的那些個鮮嫩蘑菇，心情更加愉悅了，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
“還別說，這雨下的可真及時，這會兒的溫度正合秋蘑生長，糧食一收雨一下，立馬就能趕上采這茬秋蘑。”
長鶯聽著她話里傳達出來的雀躍，也彎了彎嘴角，立馬給她添上一句。
“撿完蘑菇，晾幾天又能找山貨，確實挺及時的，并且還忙得心甘情愿！”
最后一句“心甘情愿”的字音咬得頗重。
蔡春妮唇角帶著笑意，回頭睨了她一眼，“那是，你還小不知道柴米油鹽的厲害，長大就知道了。”
“也就是你現在的花銷還不大，等上初中、高中那會兒，哪哪不得花錢，不多攢點，我心里頭總覺得慌慌的。”
見她自己就繞到那件白天還沒扯皮完的事件上，長鶯撅了撅嘴，直接明示她。
“媽~我知道你現多攢點錢留著給我花，但首先你得先注意自己的身體，不然你確定你攢下的錢是留給我花的?”
老媽也真是的，最近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敢挑重活干，不敲打她一番，真把身體累壞了可怎么是好！
蔡春妮吃肉的動作一頓，心虛的清了清喉嚨，“呃……不是都跟你解釋了嗎，我只是給人家頂一下工，又不是真干！”
長鶯放下碗筷，端起桌上的盆來到她身邊，狐疑的打量她，故意拉長聲線，
“哦~是嗎？”
被長鶯用那不信任的眼神一直盯著，蔡春妮渾身都不自在，一把奪過她的手里的盆，怒瞪她一眼，
“什么叫是嗎？我是那種不顧身體的人嗎！”
長鶯眨巴眨巴眼，直言不諱道，“以前是，現在嘛……那就不好說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起開，再耽誤一下，煤油都用完了晚飯也吃不到嘴。”對于閨女的把小聰明用到她身上來了，蔡春妮有點接受無能，惱羞成怒把她擠開。
看著老媽炸毛的樣子，長鶯帶著勝利者的笑容，笑盈盈的轉身回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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