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競川來到縣鋼鐵廠,他來的次數不少,門衛直接放行,還調侃今天怎么沒帶上媳婦兒一起。
走到辦公室,秦廠長正準備去開會:“競川,你怎么來了,橙橙呢,沒和你一塊兒來?”
“橙橙有了身孕,我過來打電話通知一下爸媽。”
“有孩子了?太好了,是該通知,那你快打。”說著匆匆出門,把辦公室留給他,走到門口時,忍不住笑了笑,水靈靈的陸家小丫頭要當媽媽了,而當初那個兇悍冷漠的小霍居然要做父親了,這可真是神奇。
不知道小霍哄奶娃娃時會不會有耐心?
霍競川撥通電話,經過幾次轉接,電話通了:“你好,滬市機械廠陸國平,哪位?”
“爸,是我,競川。”
“競川?你們那邊路通了?天氣暖了沒有?”陸國平的聲音立刻提高了幾分,“妹妹呢,她在你身邊嗎?”
“妹妹不在,她有了身孕,我沒帶她出來。”
“有身孕了?”霍競川聽到了椅子拉開的聲響,“你等等啊,電話別掛,我一會兒回來。”
說著又是開門聲、腳步聲,逐漸遠去。
陸國平奮力蹬著自行車,機械廠與蔣素絹所在的棉紡廠就隔了兩條街,早些年,夫妻倆職務還不算高,工作也沒這么忙,陸國平常常會接妻子一起下班,這條路他閉著眼睛也能騎過去。
十幾分鐘后,話筒再次被拿起:“競川?”
“媽,是我。”
“你說橙橙有身孕了?”
“是的,我帶她去醫院檢查了,兩個月。”
“好好好,你做得對,是要去醫院檢查,她現在情況怎么樣,胃口好不好,想不想吐?”
“沒有吐過,胃口很好。”霍競川頓了頓,“媽,檢查出來,妹妹懷的是雙胎。”
“雙胎?”蔣素絹不自覺掐了身邊湊著耳朵聽的丈夫一下,都怪他,讓她生個雙胎,搞得兒媳婦女兒都是雙胎。
陸國平敢怒不敢言。
蔣素絹不是不喜歡孩子,只是她是過來人,知道懷雙胎比一個辛苦太多。
“競川,你照顧得過來嗎?需不需要媽過去照顧橙橙?”蔣素絹說這話時有些無奈,女兒嫁得太遠,這種時候就很麻煩。
而且,陸西橙的姐姐陸南緋也有了身孕,現在快六個月,蔣素絹這個當母親的,想三頭兼顧,太難了。
陸南緋倒是還好,大女婿換成了辦公室的工作,南緋婆婆也是厚道人,她在婦聯辦工作,每天都會提早回去做飯,蔣素絹只需要周末送些吃的過去,陪女兒說說話,有事偶爾請個假不影響工作。
小女兒卻不行,這年頭,雖然有近兩個月的產假,但社會上提倡婦女能頂半邊天,很多女同志都是到生的那一天依舊堅守在工作崗位上。
蔣素絹因為女兒懷孕,若是要請大半年的長假,工作當然不會丟,現在不犯特別嚴重的錯誤,廠子里是不能辭退人的,只是生產主任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她的工作又不像丈夫的,還能找個出差的由頭。
“不用,媽,我能照顧,您放心,妹妹讓您安心工作。”霍競川連忙說道。
“那行,下個月我們廠子里也要安裝電話,到時候你有什么事不懂的,馬上聯系我。”
“好的,我會的。”
“還有,你記住,前頭三個月多吃點沒關系,三個月之后你不能再由著妹妹,要控制一下她的食量。”蔣素絹了解小女婿,知道他能賺錢,也有門路弄到些票,吃喝不缺。
這點是醫院的王主任沒有提的,本來就很少有人能想吃多少吃多少,霍競川皺眉:“控制食量?”
懷了雙胎,還不給她吃飽?
“是,不僅要控制食量,如果她身體沒問題,每天還要讓她走動走動,要不然肚子里胎兒太大,生產的時候會有危險,”蔣素絹嚴肅道,“餓就少吃多餐,每頓吃個六七分飽,吃得精細,有營養,多曬曬太陽,別擔心寶寶發育跟不上,只有橙橙健康,寶寶才能健康。”
這是她自己懷雙胎和兒媳婦懷雙胎得出來的經驗,也有當醫生的婆婆的教導,別懷了孩子瞎補,胡吃海塞,吃過頭了,孩子都生不出來。
“媽,我記住了。”霍競川正色道。
“嗯,現在沒關系,才兩個月,等到了四個月會餓得很快,你得多留意著。”蔣素絹不放心地又叮囑了幾句,最后問道,“橙橙懷孕的事,你跟你親生父母說過嗎?”
“沒有。”
蔣素絹嘆了口氣,為人父母,最初的氣憤過后,她能理解霍誠濂夫妻的選擇,他們都是那個年代過來的,接受的是舍小家為大家的教育,更何況,他們的身份還是軍人。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告訴一下他們?”
電話這頭,霍競川沉默一瞬:“好。”
掛掉電話,他步履輕松地走出鋼鐵廠。
機械廠,蔣素絹和丈夫對視一眼,陸國平點點頭:“撥吧。”
因為陸國安的關系,他們和霍誠濂夫妻通過幾次電話,兩個大男人都是話不多的性格,倒是兩個中年女同志聊了一些。
蔣素絹問過沈葉棠:如果我女兒想晚點生孩子,你會不會催?
沈葉棠說:蔣姐,能找到競川,知道他好好地活著,我已經無比滿足,至于他們小夫妻怎么過日子,我尊重他們。
她丟失了兒子后就沒再生過,如果一直找不到,說得不好聽一點,等于是讓丈夫絕了后,婆婆通情達理,從來沒有怪過她,她又怎么可能去怪兒媳婦呢!
何況,她也沒資格怪啊!她在兒子眼里就是個外人,還不如小叔子有和他一起捕魚修屋頂的交情。
電話響起時,沈葉棠正在做飯,兒媳婦是滬市人,她要學幾道滬市菜。
“喂,蔣姐,你今天休息啊?”
“什么,橙橙懷孕了,雙胎?”
“好好好,謝謝蔣姐!”掛斷電話,沈葉棠不管炒到一半的菜,跑去臥室,打開皮箱,開始收拾行李。
不對,要讓老霍給她買火車票。
她又下樓,這個點正好是中午,霍誠濂回家吃飯,順便一手一個揍著霍時嶼和陸北霽:“你們兩個,能耐大了啊,還敢和營長打架,誰教的你們?”居然還打過了。人家副營長的上級來告狀他才知道。
霍時嶼不服氣:“大伯,我們沒錯,誰讓他說我們是公子哥,細皮嫩肉不經打,只會享福的?”
“就是,我們沒錯!”陸北霽附和,明明訓練時他們比誰都刻苦,憑什么那樣說他們?
“叫什么大伯,叫首長。”霍誠濂給侄子腦瓜子來了一下,“你們好歹也是副連長了,做事還這么沖動,別人說,就用實際行動去證明你們是什么樣的,打架有個鳥用,下午每人負重跑十公里!”
二十歲的人了,他兒子二十歲都找到對象了,這倆只會打架!
“跑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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