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宴此刻正同孟老先生泛舟而行。
孟老先生的那位故交舊友,隱居在幾百里之外的終南山。
這一路過去,既要乘舟又要坐馬車。
坐馬車倒沒什么,可是乘舟的話,即便船夫駛得再慢,衛宴這個旱鴨子,仍覺得有些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這是暈船了,可是又不想給孟老先生添麻煩,因此一直強忍著。
衛宴一向話少,孟老先生又沉浸于眼前的山水美景,便沒有留意到他的異狀。
直到中午開飯時分,船家把午飯擺到船艙,剛好是四菜一湯。
既有菜蔬,又有清蒸的河蝦魚肉,知道孟老先生愛吃魚,還有一大碗熬成奶白色的鯽魚湯。
衛宴不愿意讓人察覺出什么,便強忍著坐在孟老先生對面,努力扒拉了半碗飯。
孟老先生胃口不錯,吃了兩碗米飯,還喝了一碗魚湯,末了直夸這魚湯新鮮,還讓衛宴也嘗嘗。
衛宴本來就不喜歡魚蝦的味道,當船夫替他盛了半碗魚湯遞過來,那飄過來的魚腥味,讓衛宴再也忍不住,匆匆跑到了船尾開始吐起來。
船夫和孟老先生在艙里面面相覷。
最后還是船夫回過味來:“這位衛相公是不是有些暈船?”
孟老先生納悶道:“可是暈船的話,他怎么不早說呢?”
船夫道:“我去問問。如果暈船的話,我船上有配好的藥,吃幾副就好了。”
衛宴把肚子里的東西全都吐出來,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剛好船夫走了過來,還給他打了盆水,擰了把毛巾遞過去。
“衛相公是不是有些暈船的毛病啊?”船夫和善地問道。
衛宴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暈船,總之一上船就有些不舒服。”
船夫笑道:“那應該就是暈船了,衛相公且在艙里歇息一會兒。我去給你熬一副藥,吃了藥就好多了。”
衛宴躺回艙里沒多久,孟老先生便來看他了。
孟老先生來時已經問過船夫,知道衛宴確實是有些暈船。
他讓衛宴不要坐起來,好生躺著。
“你暈船這事,為什么不跟老夫說呢?”孟老先生嘆氣道,“你這孩子也太和老夫見外了。”
這段日子,孟老先生也了解了衛宴的為人,不僅行事穩重,而且還很隱忍。
孟老先生自問,自己年輕的時候,可沒有衛宴如此能忍。
衛宴躺在鋪蓋上,因為剛剛吐過,臉上還留有一絲蒼白之色。
“我只是怕麻煩人。”衛宴輕聲道,“何況我只是有點不舒服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話可不能說。”孟老先生語重心長地勸道,“你這樣什么都把事放在心里,其實并不好。”
“如果你一早就說了自己暈船,那么船夫早點給你熬藥,那你自己也能少受點罪。”
孟老先生道:“我知道你怕麻煩人,可是若是你病了,那豈不是讓關心你的人為你擔心。”
衛宴聽到這里,心中便是一動,他想到沈秀,若是她知道的話,肯定又要數落自己了。
“先生的話,我記下了。”衛宴道,“我以后不會這樣了。”
孟老先生笑道:“這樣才好。老夫雖然覺得少年老成固然是好,可是少年人也得有少年人的朝氣。像你這樣,什么時候都把事情放在心底,久而久之,便會思慮過重,于身體不利啊!”
他說這話,是真真切切地為衛宴好。
衛宴當然能聽得出來,他想起自己小時候,也不是天生寡言內斂,只是父母忙于生計,為了不給父母添亂,所以從小懂事的他,便養成了遇事隱忍的習慣。
如今聽孟老先生說的話有理,衛宴不由反思了一下,決定以后可以改一改這個習慣。
為了照顧暈船的衛宴,孟老先生特地讓船夫盡量把船開慢一些,這樣原本三天的水路,硬生生拖到了五天才到。
衛宴當然過意不去,覺得是自己耽誤了行程。
孟老先生卻開解道:“你不要事事都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反正我們是出來游玩,三天也是過,五天也是過。這多出來的兩天,我也多吃了兩天的魚蝦。這樣想想,也挺合算的。”
孟老先生天生風趣,又很隨和,完全不同于書院的那些夫子。
衛宴跟他在一起,只覺得比和李夫子在一起要輕松得多。
李夫子當然也是為他好,可卻對他有很高的要求,要求他出人頭地。
衛宴自己也是迫切地希望出人頭地,可是當李夫子也有這樣的期盼時,他身上便背負了雙重壓力,因此每次和李夫子相處,他都很有壓力。
孟老先生就不同了,他不看重功名利祿,反而注重生活的品質。
衛宴跟他在一起,一方面,并不會被那些吃食和玩物影響,心里依舊有著自己的抱負和野心;另一方面,因為孟老先生對他沒有期望,所以他心里輕松很多。
這是李夫子給不了的。
衛宴也是和孟老先生相處多了以后,才知道,原來先生和弟子之間,可以這樣相處。
孟老先生把他帶出來拜訪故交,既有避開俗世的原因,又有帶衛宴出來散心的意思。
他如今是沒有正式提出把衛宴收在門下,可是心里已經認可了衛宴。
這次帶他出來,也是覺得他心事太重,有讓他放松一下的意思。
抱著這樣的目的,孟老先生帶著衛宴一邊趕路,一邊游山玩水。
兩個人足足走了一個多月,才來到終南山。
孟老先生的那位故交,是位地地道道的隱士,他所居住的地方,便在終南山深處。
終南山深處有不少猛獸,為了安全,孟老先生便請了兩個當地的獵人護送他們進山。
這一路進山,連著幾天都風餐露宿。
孟老先生起初還怕衛宴的身體挨不住,可是衛宴怎么說也是農家子弟,每日走山路雖然辛苦,可是也能堅持下來。
就這樣走了幾天山路,一行人終于看到了隱在山里的一處古廟。
孟老先生正在給衛宴講說這古廟的來歷,只見對面的山間小路上,走來了一個道士打扮的人。
這道士年約五十,本來是年過半百的年紀,可是頭上沒有一根白發,面色也很是紅潤,走起路來還很矯捷,體力看著比年輕人還好。
孟老先生一看見這道士便笑了,招呼衛宴道:“阿宴,來,這就是我那位故交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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