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會議,朱由榔表態的時間很少,他更多的時候,只是像一個雕像一樣,靜靜的坐在那里,閱讀各方匯總的文件。
面對大臣們的唇槍舌劍,天子朱由榔卻幾乎一言不發
但是,只要他的身影還繼續在會場上矗立,會議就不會輕易終止。朱由榔的沉默和堅持,成為一種無形的力量。
這場漫長的會議,在各方的辯論聲中,持續了近一個月。
忙碌的不僅僅是都察院審計署,另一個新升級的部門,也在緊張運轉。
中書科也從過去一個老大只有正七品的部門,正式升格為中書署。
當然,這只是為了方便擴建部門而已,只以級別而言,新的中書署長官,中書侍郎,也只有正四品而已。
但誰都知道,這個部門的權力相當不俗。
因為它兼并了過去的通政司和中書舍人,負責記錄歸檔內閣會議文件,掌管印璽,侍從御前,上傳下達,是名副其實的“中x中央辦公廳主任”,天子本人的秘書處。
整個會議上,他們負責記錄和傳遞相關文件
在第五天,關于新補內閣宰輔人選,最后采取了廷推方式。
也就是在座侍郎級別以上官員,一人一票,從幾個人選中決斷
而候選人名單,是內閣商議的結果,當然,也有朱由榔本人的意見在其中。
果然不出之前陳子壯所料,王夫之、朱天麟,不在名單當中
候選人分別是張家玉、陳邦彥、張同敞、王化澄四人,這四位資歷都差不多,俱是方面之才。
張家玉長期任職閩浙、閩粵總督,陳邦彥從光烈元年起,在兩廣總督任上干了五年有余,后來調任直隸。
王化澄則是在云貴總督任上,工作七年有余了。
而張同敞自不必提,財部尚書,新政派領袖人物,被人私下稱呼“財相”的。
朱由榔面無表情的旁觀完整個廷推過程
最終結果,全部有效票數四十五票,張家玉得七,陳邦彥十二,王化澄九,張同敞十七。
張同敞脫穎而出,當選新的文華殿大學士。
原財部尚書職銜,由曾櫻接任
當天會議結束,所有大臣各自回到幕府山的臨時住所,這些院落都是皇家安排的,頗為幽靜,雖然規模不大,一兩百號人還是能容納的。
吏部左侍郎張珆心中疑慮郁悶萬分,私下向陳子壯請教
“老相公,這是為何啊?”
“陛下明顯就是中意于張學士,既如此,為何還要搞這個廷推呢?”
之前陳子壯在府邸里給他說得那一番話,便是知道這新相人選,能和張家玉、陳邦彥競爭的,便是王化澄、張同敞二人了。
而今日廷推,看似張同敞得票最多,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其中很大緣故,是因為天子支持。
很簡單,張同敞十七票里,有八票來自于軍方!
雖然有樞密入閣的先例,但在中樞部門中,軍隊只是少數,否則真成“槍指揮x”了。
故而四十五票里,軍方只占十票,分別是李定國,樞密使李過,“高居閑職”的大都督府僉事姜鑲,和七個光復軍都督。
連邊防都督府,作為“非中央部門”,都沒法參與進來。
而這十票當中,只有趙印選投了陳邦彥,姜鑲棄權,其余八人都投了張同敞......
到底為啥,這還用說嗎?
別看現在朝中私下議論,什么陳子壯是肇慶一系根底,堵胤錫是忠貞一系保護傘的。
那只是尋常時候,真論人家軍中那些個糙漢們,到底聽誰的,天子指東,哪個敢往西?
所以明眼人一看便知,朱由榔肯定已經屬意張同敞了。
但張珆不解的卻是,既然如此,那天子為何還要搞一出名不副實的“廷推”呢?
陳子壯一邊從自家兒子手里接過茶具,開始泡茶,仿佛有所預料一般,緩緩道
“陛下這是在試探啊......”
“試探?”
張珆依舊不解
陳子壯抬頭看了對方一眼,問道
“老夫且問你,張同敞和其他幾人,最不同之處在哪里?”
張珆低頭思索
年輕?張家玉也年輕啊!兩人年紀相當,不對,資歷?王化澄跟隨陛下的時候,陛下還是桂王呢!也不對。
張珆突然想到
“新政?”
陳子壯聞言頷首
“新政!張同敞,是當年洋務院第一人判院,是陛下施行新政的第一個主要官員。”
“從洋務院,到現在的財部,張同敞一直都是陛下新政的核心。”
“陛下這是在試探,朝中真正心向新政的,有多少人!”
張珆恍然
“如此說,支持張學士的這十七人里......除卻陛下支持的,便只有九人?”
陳子壯卻是嘆息搖頭
“不對,軍中那八票,固然可能有陛下的因素在,但應該是將帥們自己投的。否則趙印選和姜鑲為何不投?如果陛下事前真的打過招呼,就以這二人的膽子,敢唱反調?”
“所以......”
張珆遲疑
陳子壯斷然道
“所以這也是軍方在表態!他們在告訴陛下,軍方會堅定站在陛下新政的身后,立場不受任何派系糾葛影響!”
隨即又嘆道
“也是在看,朝臣之中,又有多少人堅定站在這一邊的。”
除了軍方以外,張同敞其余來自文官系統的九票,三票來自工部,兩票來自財部(候選人本人要避嫌),一票洋務院,一票理藩院,兩票都察院。
間接表明了各部門的態度
“不過也不用過于擔心,陛下是圣明之君,還不至于為這點事生氣,投給其他三位的大臣,大多也都是出于公心,再說張家玉、陳邦彥雖然在新政建樹上,的確不如張同敞,可也是參與過的干將,只是常年任職地方,沒這么顯眼罷了。”
“唯獨趙印選......老夫都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
張珆想通關節之后,回到自己的小院,路上都有些恍惚
他如何不明白,這此所謂“廷推”,除了是天子在試探所有人的態度以外,同樣也是一種示威。
雖然從頭到尾,朱由榔一句話都沒有說,但這種沉默所展現出的力量,卻比以前那些個大明皇帝,在朝堂上和臣子們唇槍舌劍地爭執,威勢強一萬倍。
大概就是“我不破壞規矩,不是因為我沒有這個能力,而是因為規矩是我定的。”
再聯想到之前南京城里沸沸嚷嚷,吵得什么“這個系,那個派”,仿佛真能呼風喚雨一樣,簡直就是個笑話。
......
光烈八年六月十一,持續了二十七日的會議正式結束。
不同于以往的朝會,開完就算了
之前還在忙著記錄的中書署開始和都察院檢校署聯合辦公,整理會議綱要。
所有議題、項目,都規定了明確時間,既然商量決議出了解決辦法,那就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完成執行!
而最長期限,不能超過五年,且大部分規劃,都是以五年為限。
為此,內閣和諸多部門共同確定了五年內,各項政策的執行標準。
這可不是空口白牙,因為五年之后,也就是光烈十三年,都要統一進行一次最終決算,審核各項政策執行情況和數據的。
如果有較大出入,又沒有什么明確理由,就等著去都察院監察署和廉政署申辯吧!
整整二十七天的會議,人家天子和內閣可都是給足了你表達意見的機會,絕大多數指標都是各部門自己定的,出了問題那可就真沒啥借口可言了。
余下時間,朱由榔又留了諸多文武大臣共同宴會放松了幾日,減輕前些日子的緊張氣氛,才各自放歸,該干嘛干嘛去。
而中書署和檢校署,又花了十多天,整理完會議綱要,并總結了一份報告,送至御前披覽。
朱由榔批示,并略作修改后
光烈八年,七月九日,《啟民報》花了整整兩頁紙,刊登《光烈八年幕府山朝會簡要》,列舉了一系列可供公開的部分關鍵規劃指標。
之所以說是“可供公開”,畢竟有關軍事、外交的大多數任務指標,是不能為外人道的。
不過如教育、民生、經濟、外貿等等,大多數工作,都能囊括其中。
由于大多數規劃都以五年為期,故而民間常常稱呼其為“五年規劃”。
過去,這種統治者將自己未來的施政綱領公之于眾,是一件相當罕見的事情,很快就引發巨大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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