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陌上花開，微風暖陽，三月風光。
雪山漸漸融化，上山虔誠禮佛的恩客也漸漸增多。
清塵院。
止若乖巧坐在靜慧旁邊記錄藥方，也負責幫忙抓藥，每次抓完藥之后靜慧都會檢查一遍，確保無誤。
藥這東西，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師姐，前殿明夫人上香油錢三十兩白銀。”外面有尼姑進來悄聲匯報。
靜慧微不可察點頭。
佛渡有緣人，心誠之人。
什么是有緣，什么是心誠，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片刻后，錦衣披風的明夫人走了進來：“靜慧師傅。”
靜慧起身迎了上去：“阿彌陀佛。”
明夫人看到旁邊的小止若眼睛一亮：“呀，止若，這一個冬天過去，真是越發水靈了。看來你們這峨眉山的溫泉的確養人。”
止若也是雙手合十，小大人模樣；“阿彌陀佛。”
她發現，這四個字對于佛家來說，好像什么場合都能用。
明夫人失笑，從袖子里掏出一點碎銀子：“來，新的一年到了，給你的壓歲錢。”
“謝謝明姐姐，祝明姐姐貌美如花，青春常駐。”止若開心道。
“小嘴真甜！”明夫人心情也不錯。
不知道為何，她在家里一直覺得胸悶氣短，這爬山的過程雖然是轎夫抬上來的，但也覺得不舒服。但一進到這峨眉霎時間整個人似乎都輕靈許多。
不愧是佛家圣地。
“靜慧師傅，來，幫我看一看身體，這個冬天啊，是真難熬。”明夫人笑道。
靜慧伸手，指著醫桌前的軟榻：“明施主，請。”
明夫人已經是老患者，正坐在軟榻上，將手伸出自然地放在桌子上的脈枕。
靜慧坐好，隨后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按寸口脈，細心感受脈象。（手腕上會看到凸起的骨頭則為關，關的指尖方向一指則為寸，關后一指為尺。）
半刻鐘時間，靜慧仔細觀察明夫人的臉色、舌苔，再問一問最近的飲食、喝藥情況。
“明夫人，最近是不是反酸，噯氣打嗝，有時候還會胸悶，氣短心慌？”
明夫人點頭：“哎，都是些老毛病，還是和去年一樣，在這山上住一段時間，你開個藥膳幫我調養調養。”
“明夫人，最近山上新研制出一種藥膳，效果極佳，您要不要試試？”靜慧笑道。
“哦？藥方給我看看。”明夫人有點意動。
久病成醫，她現在甚至對于一般的藥方都有一定的研究。
靜慧看了止若一眼，止若會意，連忙書寫新研究出來的藥方。
片刻后，明夫人接過藥方，點點頭：“止若，你這字娟秀得體，看來這個冬天沒少練。”
止若笑得很矜持，但心里已經樂開花。
果然，樂樂一直在騙她，竟然說她的字寫得比自己爪的都難看。
今晚壓著他睡覺！
看完藥方，明夫人有點驚奇：“靜慧師傅，你這藥方里有一味藥材叫‘天露’，這是什么藥？”
靜慧笑而不語。
明夫人秒懂，秘方肯定保密為主，不過她還真的有了好奇心，難道這藥方真的有神效？
其實她這毛病，很多醫生都看過，肝氣郁結以及脾胃虧虛，濕氣重。肝氣郁結主要是她那個兒子明玉珍，整天想著造反，她整夜整夜擔心地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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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哪一天醒來就在斷頭臺上。
“那就試試吧。”
至于新藥的價錢，她也懂，佛家看緣，緣分不夠，下次來估計就沒得吃。
……
禪房。
滅絕終于能完整連續做一套體術，以她練過龍象般若功的僵硬骨質，想要做到像小止若那些高難度動作，可以想象，這么些天她到底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止若有時候進來送飯就曾看見師父一瘸一拐，身上還有血跡，她都懷疑師父為了練功把自己的骨頭直接扳折。
喝完新送來的秘藥，感受自己經脈和力量一點點地變強，滅絕大喜。
果然！
只要自己的經脈和身體能繼續變強，那自己的實力也能突飛勐進。
要知道，經脈穴竅增強不止讓自己能容納更多的內力。這也代表自己一招一式能釋放更多的內力，收招和換招之間因為肉身和經脈強大的原因，也不用太多的顧慮。
劍隨心動不再是停留在理論上的劍法。
自己終于再次走上更強的道路！
看了看旁邊伺候的小徒弟，滅絕也終于松口氣，三十歲之前自己應該還是峨眉第一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滅絕招招手。
“止若，來，把我教給你的劍法用上幾遍，讓我看看你最近有沒有懈怠。”
如今江湖之中，滅絕的劍法是天下一絕，號稱只在武林神話張真人之下，上行下效，所以峨眉中用劍的弟子很多。
其中滅絕自己創造的‘滅劍’和‘絕劍’劍法，更是江湖之中殺伐第一的劍法，張真人也贊不絕口。
止若聽命，拿出親傳弟子的佩劍，開始演示。
峨眉劍法，劍式輕柔靈動，滴水不漏。輕輕一顫，劍尖嗡嗡連響，自右至左，又自左至右的連晃九下，快得異乎尋常，但每一晃卻又都清清楚楚。
小小的身影在房間里，兔起鷸落，迅捷無倫。
而且峨眉劍法是郭襄師祖專為女子所創，姿勢優美，而威力十足，劍招也是詩情畫意：文姬揮筆、素女撣塵、西子洗面、越女追魂等。
滅絕看得漸漸怔住，眼前的少女舞劍和當年的自己又有什么區別呢。那時候師兄就像自己現在這樣，安靜看著自己，看到妙處還會鼓掌叫好。
但是，師兄再也不在了！
想起那個狗賊楊逍，滅絕眼神一厲，打敗自己師兄就算了，還出言侮辱。
身為前輩更是淫樂自己的弟子，此仇不共戴天！
還有那個紀曉芙，明明自己已有婚約，竟然還為仇人生下孩子，還起名叫不悔，簡直就是不知廉恥！可憐那武當的大俠這些年經常送信、送禮過來，至今沒人敢回復。
都該死！
思慮片刻，看著小徒弟的劍法，滅絕皺眉，冷聲道：“停下。”
止若一頓。
“你的劍法很好，很準確，幾乎和我傳你的一點不差。但有個最大的問題，沒有殺意！
劍雖是君子之器，但更是殺人利器，就算你劍法再好，沒有見過血，以后面對那些邪魔外道，大概率會手忙腳亂。”
止若有點茫然：“師父，什么是殺意？”
滅絕笑了笑：“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說著，笑容漸漸消失，神情冷漠，面無表情盯著小徒弟。
止若開始還沒覺著什么，但和師父的眼睛對上，渾身一冷，甚至汗毛戰栗，就好像自己大漁時曾直面無底深潭或者鱷龍的感受。
死亡的窒息感幾乎籠罩自己全身。
許久，滅絕收回目光，止若直接跌倒在地，大口喘氣，渾身包括里衣已經是汗津津。
堂上的滅絕有點驚奇，自從師兄走后，自己這些年為了完成他臨死的囑托振興峨眉，大小對戰幾百場，這些年殺的人沒有幾千也有幾百。
那些普通成年人心智弱的，甚至有被自己一眼嚇得肝膽俱裂而死。她沒想到，自己才8歲多的徒弟能堅持這么長時間。
“回去收拾收拾，洗一洗，回想一下若是你的敵人像我這樣，你該怎么應對。再過兩年，等我出關，帶你出去殺人！”滅絕冷漠吩咐道。
止若連忙點頭：“是，師父。”
等出了門，小止若才長長舒一口氣，這一刻她才真正知道江湖頂尖高手到底有多強大。
樂樂說的果然沒錯，她現在就算比有些師姐強一點那又如何？沒有爭斗經驗，也沒有見識過江湖險惡，依然改變她還是個江湖菜鳥的事實。
繼續變強！
等自己煉體術大成，刀槍不入，神而明之，最起碼不會被師父一個眼神嚇到。
現在，先去洗澡。
……
晚上，臥室。
止若將小黃貓端到自己眼前，對上那充滿智慧的湛藍眼睛，靜氣凝神，瞪大眼睛，大叫：“看我殺意！”
苗樂：？？？
瞪了好一會，發現小黃貓一點反應沒有，止若有點沮喪，低下頭將腦瓜埋在樂樂的柔軟的肚子里。
“啊！煩死了！”
小黃貓打了個哈欠，繼續咸魚，并不準備貿然干涉什么。并不是他太懶，而是鏟屎官需要自己體驗一步步提升的過程。
不然自己走后，她難道永遠原地踏步嗎？
“咦，樂樂，你身上好香啊，吸熘，我能嘗一口嗎？”小止若突然有一個新發現。
以前她最多就貼貼，還沒有長時間這么近距離接觸過。
苗樂：......
“喵嗚！”
不能嘗！我的肉不好吃！
“嘻嘻，嘗一口嗎，就一口，要不讓我舔一下！”小女娃說著，張嘴就啃上貓頭，嗯，又香又軟。
“喵哇！”
救命啊！看我喵喵拳！
說著小黃貓后爪就開始撓鏟屎的各個笑點。
“咯咯咯～樂樂，我錯了，太癢了。你實在太香了，我忍不住嗎～”止若笑得眼淚直流，嬌聲道。
小黃貓這才停下。
哼，弱雞！膽敢冒犯天威！
“樂樂，靜慧師姐說你的口水堪比神藥，讓我絕對不要和其他人說，就連師父也不行。要不你給我一點口水嘗嘗？”止若烏熘的眼珠一轉，商量到。
小黃貓看著鏟屎官清麗幼小的面孔和身子，陷入沉思。
片刻后，連忙搖頭。
不行！拒絕幼態審美從狗做起！
看樂樂搖頭，止若很是不開心，撅起小嘴：“不公平，為什么靜慧師姐都能嘗到你的口水？”
小黃貓：“喵嗚！”
你別瞎說，我那只是吃了她兩口人參啊，其他的都沒吃。
小女娃想了想，伸出蔥嫩的小指放到小黃貓嘴前：“那，那你也吃我一下，不然我以后就不帶你去浴池洗澡了！”
苗樂臉色很是凝重。
這件事對他的威脅實在太大！不行，自己身為天貓怎么能讓人家抓住自己的把柄，威脅自己！
思慮片刻，苗樂直接撲倒鏟屎官臉上，吸熘！直接給她來個洗面。
你要吃，給你吃個夠。
“啊，救命啊！咯咯咯，樂樂，你等著，等我以后變強了，我也這么舔你！然后再對你身上吐口水！”
房間里，是快樂無憂的童年。
……
隨后的日子里，止若每日晚上苦心鉆研武藝，特別是九陰真經的武學，變幻莫測，勁力收發隨心，對武者來說是個巨大的考驗。
同時也是鍛煉心性的過程。
而且在野外交戰，生死拼殺，有時候更多的是自己的肌肉記憶和下意識反應。除非是你超過對面太多，臨敵之時還有余地思考招式破解。
要想變強，就是苦練！
這是滅絕的原話。
但當她每次操練小徒弟的時候，總感覺自己這些年白活，小徒弟的進步速度簡直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不只是內力積累，還有招式的運用，各種劍法、掌法、點穴功法信手拈來，天馬行空，無跡可尋。
她實在是想不通，難道這世上還真的有天人不成？
不行，小徒弟二十歲之前，自己一定不能輸。隨后滅絕連忙加大藥膳的攝入，還有練功的時間。
止若看師父也這么努力，更加不敢懈怠，否則要是被罵怎么辦？
山上的師姐們看到小師妹都這么努力，一個個也害怕起來。要是誰第一個被師妹超過，那不是丟死個人？連忙一個個也不泡溫泉了，開始加練。
并且，不知道為何，雖然山上清苦，但師姐們突然發現自己練功的效率也高上不少。
以前怎么也掌握不了的劍法或者掌法，苦心鉆研一段時間，突然就練通。
一傳十，沒過不久，大家一個個干脆就長住在山上苦練，就連山下執行任務的丁師姐也跑了回來。
自己大師姐的位置即將不保，這還了得？
練，只要不死，就往死里練！
她有錢能買補藥和療傷的藥，就不信那些師妹們還能超過自己。
傍晚，溫泉浴池，小黃貓第十次熘了進來。
池水波瀾不起，水霧朦朧之中沒有一個人，很是冷清。
苗樂：？？？
啥情況？發生了什么？大家都不洗澡嗎？難道晚上睡覺不臭嗎？
......
寒來暑往，春去秋來，轉眼間又過去四年。
禪房之中。
一身海青的滅絕，抬手，緩緩收起內息，神態祥和出塵，似佛家高人。
“止若，外面有何人吵鬧？”
十二歲的止若已經是少女，亭亭玉立，聞言道：“今天是師父你定下出關的日子，所以大家都在外面翹首以待。”
滅絕點點頭：“不錯，五年了，閉關五年，山下那些賊寇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滅絕的大名。”
“止若，收拾東西，明天下山。”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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