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運廠區。
新云紡織廠的一把手，苗奔，小心翼翼地走進李民洋的辦公室，瞧見那位正與孫旭衛在沙發上說事，便站在門口，沒直接靠過去。
“苗廠長，過來坐。”
李民洋笑著擺手，又親自起身倒茶，“今怎么有空跑我這里。”
“李董......”
苗奔確是一臉犯難，連孫旭衛遞來的煙都沒心思抽，撇到耳根，著急說事：
“原材加工等費用您得結一下了，曼幕現在的出貨量太大，我都是硬頂，員工工資都欠倆月了。”
苗奔額頭的皺紋深陷，他實在搞不清楚你李民洋這么有錢，多的時候每天百萬進賬，還至于拖欠我這點小錢。
“昂......”李民洋稍作思慮，“我這邊總共拖欠多少原材款項？”
“李董，您看是這樣的......”
苗奔往前挪了挪屁股，焦急地解釋：
“能不能把截止這月十一號之前的原材款項都給結清，如果還是按月結算，新云紡織廠怕挺不過去，曼幕出貨實在太猛了。”
“你的意思是把昨天之前的款項都給結清？可合同不是這么寫的，都是按照滿月再結算，哪有搶著要錢的，你這流程不對，不然我們這邊的財務該有多忙。”
孫旭衛深吸一口煙，神色不悅，“把上月的費用算出來，財務明天上午就給你匯款。”
李董不吭聲，默認孫旭衛的意思。
可讓苗奔急得厲害，可憐巴巴地望著兩人，不斷訴苦、懇求著。
其實老陰貨和禿子知道上游的痛處，曼幕突然爆火，原材加工也需要不少費用，新云吃不消的。
但你不克扣一下，不好說事的。
“李董，孫老哥，這實在是特殊情況，要不然新云可完成不了任務指標了......”
“完成不了指標你就提前說，我找其他紡織廠合作。”孫旭衛冷冷一句，可不吃你這一套。
“別啊，哥，你可是我偶像，都是走后門當的廠長，咱頂著多大壓力，幫襯一把。”
苗奔一副慫樣。
“去你的，小比崽子，誰跟你一樣，東營還沒倒閉的時候，我可是憑實力上來的。”
孫旭衛笑罵。
“苗廠長，聽說牽絲要和你廠合并？”
李民洋問。
“苗什么廠長，李董，你叫我小苗。”
苗奔正色：“算是合并吧，但牽絲紡織廠里的所有人職務都要撤，統一按普通職工招收進廠，有關接收工作已經開始了。”
這番操作算是下崗再就業，這種事在九十年代常有發生。
“看來新云的壓力是大了不少，苗廠長現在的擔子可不輕，咱得支持。”
李民洋有所暗示，直勾勾地盯著苗奔，稍有停頓后，又繼而說道：“十一號之前的原材款項，我這邊通知財務三天之內給你結清。”
“李董，孫老哥可是我偶像，你要這么說，我就知道怎么來事了。”
苗奔終于喜笑顏開，都咧嘴到了耳根，又急不可耐地表態：
“說實話，在牽絲可有不少問題同志，那都是殷長堂遺留下來的問題，一定要從源頭杜絕，不然會壞了新云的風氣，這點權力我還是有的。”
“一個常寧，還有個陶青青，這兩位同志作風不端正，你可得重視這個問題。”
孫旭衛語氣頗重。
老陰貨和禿子的性格很像，你讓我難受，我肯定不會讓你舒坦，這樣做人做事別提有多痛快。
所謂的大度，無非懦弱者的借口罷了，實在沒那個實力去報復，還擔驚受怕，只好表態自己多么大度，來掩蓋內心的膽怯。
“好，好嘞，記心里了！”
苗奔一副溜須拍馬的嘴臉。
三人淺談了一番，苗奔便告辭離開，而孫旭衛的神色變得極其肅穆。
“民洋，股票認購券的事，你要覺得能搞，我肯定全力支持你，但曼幕這么受歡迎，當務之急得快速下沉市場，就算走加盟，在重點城市必須有直營店。”
孫旭衛沉聲道。
“這我清楚，之后的營收會優先下沉市場，而且區域負責人的錢，不能一直拖著了，兄弟們都太難了。”
李民洋長吁一口氣。
從深海市場開始，區域負責人就不再需要任何墊資，不然那是把馬三往死里逼，倒爺該罵娘了。
“銀行的利息，包括職工們的個人貸款，以及下沉市場的開銷，這些都需著急解決，我粗略算了下費用，至少得五百萬開外。
老徐那邊，真該停一停了。”
孫旭衛語重心長，與李民洋對視。
可李民洋只是輕輕點頭，他停得了嗎？對財富的欲望，已經無法克制。
......
福海的一間小作坊里，幾臺嶄新的生產設備擺在角落，買回來以后都沒開啟，放那里都落了灰。
里頭一個工人都沒，只有三位老板在歇斯底里的咆哮，最終扭打在一塊。
“華濤，你媽的，為啥要貸款，老子聽了你的鬼話，把兒女的生活都給搭進去了！”
孔山拽著華套的領口，大聲嘶吼，唾沫星子亂飛。
尤其在福海，雜牌貨的處境最為艱難，曼幕只不過稍微壓了點價，就徹底斷了某些人的活路。
牛力寶、孔山，以及華濤這三人，行情好的時候，可是貸款買的生產線，原材的費用也不便宜，如今情趣內衣一條都賣不出去，小作坊的問題徹底暴雷。
現在搞個人借貸的那些人已經開始逼賬了。
“放開老子，掙錢的時候你沒眼紅？現在叫你媽了，老子還心煩！”
華濤的情緒異常暴戾，直接將孔山甩在地上。
“當時我貸款最多，生產線賣了后，錢得先讓我用！”
牛力寶一拍機器，怒目圓瞪，一副不吃虧的嘴臉，都沒顧及受了欺負，摔坐在地上的老伙計。
三人已經撕破臉。
“去你媽的，牛力寶，你想求的好事，當時買設備的時候，是用我名寫的訂購單據，這是我的東西，跟你有毛關系，別拍老子的設備！”
華濤指著牛力寶的脖子大罵！
“哎呀，這是老子的！”
牛力寶激動得一哆嗦，沖過去與華濤扭打在一塊。
這還是華濤厲害，幾拳就打掉了牛力寶的大黃牙，讓老登坐在地上嗷嗷大哭。
“啊呀，我的牙啊，你媽的......”牛力寶捂著嘴，模樣無比凄慘。
而這只是悲慘的開始，這些人的好日子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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