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民洋沒有動筷，神色漠然地掃過一眾“原”廠區負責人，可牛立寶、孔山等人依舊擠著笑容，似乎在拼命地討好。
而孫旭衛到包間后，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滿臉戾氣，別說聽那些人絮叨，單單牛立寶在這，沒翻桌子就已經保持最大的克制。
一直都是房樊樸在與那些人溝通，常祥順在做調解，他能跟著李民洋，尤為珍惜此次機會，受寵若驚，且立場明確，一心為著誠德外貿的利益。
如何安穩地收購全部服裝廠區，這是李民洋作為誠德外貿一把手要考究的頭等大事，如此大的利潤之下，必然會有不少幺蛾子出現，所以哪怕要讓眼前的這些人退，所謂老同志的意見應該聽，哪怕走個過場。
“當時東營被收購時，不也出現了退休職工的安置問題，這些人雖然退得早，但一輩子的心血都奉獻給廠區，不能卸磨殺驢，這些職工的子女必須安置！”
孔山義憤填膺，這副嘴臉就如禿子那時一樣，臨下崗了，要為職工謀福利。
這一手，李民洋和孫旭衛給郭志遠擺過，現在這些人故技重施。
但卸磨殺驢，明顯話里有話。
“安排不了！”
房樊樸大手一擺，態度堅決。
“安排不了可不行，那些下崗職工肯定要聚眾鬧事！”華濤重重一句，語氣很沖，竟然直勾勾地盯著李民洋，像是在示威。
包間里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在一堆老貨群中，別說李民洋和房樊樸的面容稚嫩，連面態顯老的禿子，都看起來年輕了不少。
這時牛力寶吧唧幾下嘴，一臉為難地說了起來：
“為了落實郭主任的工作指示，我們苦口婆心地勸過了，可那些人情緒激動，根本聽不進去，實在沒辦法，才想了折中緩和的辦法，由我們先出面找你們溝通。”
而說這番話時，牛力寶還低著頭，就好像自己在這件事中受了多大的委屈，有多不容易。
“尤其我廠退休的那些職工，情況更加嚴重，要不是我壓著，今天就去財政資委鬧事了，要是給不了交待，沒準明天還要去，根本攔不住！”
華濤高喝，竟然抬手重重拍在桌上，一旁的小料、盤子被打翻在地上。
這場面可就有點收不住了，有人砸飯碗，不就是破你財路，不管華濤是否有意，對于李民洋、孫旭衛而言，已經掛不住臉，南方的買賣人很講究這些說道。
禿子的呼吸明顯變粗，房樊樸也不溝通了，常祥順微微張嘴，還想圓場，被李民洋一個眼神制止。
一時間，包間里變得無比安靜，導致大廳的嘈亂聲仿佛就在耳旁響起。
這幾個人在唱雙簧，話里明顯在激李民洋，當初就是鴻運的下崗職工去鬧，才有了后續全廠職工安置的事，以及誠德外貿收購多家國企的機會。
牛力寶、華濤等人心里清楚，誠德外貿之所以有這機會，是因為郭主任怕麻煩，擔心人在財政資委抗議，影響到自己的仕途。
唉，現在你們都有意回避這話題，我們非要提出來，還要聚集去鬧事，讓你們難堪，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片刻后，李民洋緊盯著牛力寶，開口了。
“那你說，這事怎么解決！”
“要我說啊……”
不等牛力寶開口，華濤說了起來，表情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解決退休職工的安置問題，得我們這些老……”
“閉嘴！”
李民洋指著華濤，“老子沒問你，別張開你的臭嘴，給我站起身子，滾出這個房間！”
“李民洋，你嘴里干凈一點，別以為我怕……”
“啪噠！”
孫旭衛拿起茶杯，朝著華濤腦門砸了過去，幸虧這人躲得及時，茶杯砸在墻壁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華濤頓時臉都白了，杵在那里不敢吭聲，早就知道孫旭衛不是善茬，沒想到敢這么來。
“滾出這個房間！”
李民洋又沉聲重復了一句。
“華濤，你先出去，我們跟李總聊，千萬別置氣，都是給郭主任辦事，不能傷了和氣。”
牛力寶連忙將華濤拉在門口，這可是個人精，知道華濤砸杯子的事肯定過不去，繼續留下就沒得談了。
但話里話外，始終圍繞著郭主任。
華濤頓了幾秒，見沒人張口，便灰溜溜地轉身走了，又心慫地把門關上。
站在包間門口，華濤整張臉變得扭曲，當廠區負責人多年，從未被如此數落，丟這么大的人。
瞥了眼身旁的那兩桌，華濤頓時覺得格外吵鬧。
“來來來，大家擠擠！”
劉菊英連忙招呼，眼下業務口的來得有點多，擠在一張桌上顯得格外擁擠。
這還是馬三住院，李起宏臨時帶著賈旭剛去外省處理手表的渠道，薛大臉約姜大梅看電影，以及不少人在忙業務，抽不出身子過來，不然根本坐不下。
“誒呦。”
黃暖冬小聲抱怨，隔壁的大姐怎么那么壯實，擠得自己只剩一狹小空間。
“呵呵呵……”
劉大姐只是笑，但沒讓位的意思，自家這么多人在，不能讓人坐不下，只好委屈身后的大妹子。
“來來來，大家喝一個！”
劉菊英端起酒杯，一肘子不小心打在黃暖冬的后背，倒是沒使多大力，但是架不住劉大姐壯實呀，用她的一句話來說，“俺原來是種地的”！
霎那間，讓黃暖冬疼得直咧嘴。
倒是都認識常寧，但劉菊英等人都不愿去打招呼，離開時鬧得不好看，而常寧也沒臉過去張口。
“妹子，不好意思，我肯定小心點。”劉大姐立馬道歉，這張熱情的臉，實在讓人生不起氣。
黃暖冬蹙眉沒吭氣，疼得說不出話。
與此同時，在包間里。
牛力寶眉頭緊鎖，緩緩地說著：“我們這些老廠長，對廠區里的人際關系了解得很透徹，主要現在不在位置上，說話沒有話語權，有心沒力解決退休職工的問題。
而且廠區存在著各種問題，報表數據，設備參數這些，都是我們一一經手過的事。”
話畢，牛力寶呲牙“憨厚”地笑起。
“牛力寶，你的意思是讓你們這些人重新當廠區一把手？”李民洋冷冷問，手中已經抓住一盤子，只要牛力寶敢點頭，就要砸他！
“李總，為了廠區更好的發展，為了誠德外貿更加良心地運作，最好是返聘我們！”
牛力寶笑了，笑得很開心。
下一刻，李民洋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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