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還有兩場模特表演要在其他商場進行，之后魔都服飾的人便要返程，李民洋能夠沾光郭主任的政策，也只剩僅限的兩場銷售。
反之對于魔都服飾，郭主任給的政策相當雞肋，無非免費租用商場的場地罷了，另外所謂的報紙宣傳，到哪都有這樣的待遇。
其實是讓李民洋占了便宜。
這一點，陸德廣看得很透徹，所以才再三叮囑馮副廠長，主要展臺得清一色都是魔都服飾的。
本來就是利用魔都服飾的模特隊進行宣傳，且郭志遠占了陸德廣很大人情，所以哪怕刻意針對，把事擺在明面上，李民洋都無處說理去。
這項工作交給薛鐵龍最為合適，可他只不過一個國營企業里的辦公室主任，級別不夠，總不能讓他留下來對接郭志遠的工作。
那就胡鬧了。
于是馮喜來留下最為合適，但他與薛鐵龍不對付，不可能搭班子，便只留下副廠長。
可馮喜來在營銷崗上這么多年，從第一屆模特隊表演，他就參與在其中，勤勤懇懇熬了這么多年，臨到退休，好不容易看到當選正廠長的機會，可夢想破滅了，廠區來了一手返聘。
掛著正廠長的名頭退休，那可是天差地別的差距。
所以馮喜來心里能沒氣？
怨恨已經積壓很深了，管求企業的發展，對于老馮而言，我說我自己吧，都成這樣的心態了。
之后李民洋慢慢接觸魔都服飾的人，其實并未看出馮喜來的端倪。
但用正常思維去做判斷，豈不說大多一、二把手尿不在一個壺里，但凡采用返聘的方式，做副的能接受得了的真沒幾個，還不如空降。
于是李民洋便試著攀交關系。
萬萬沒想到，誒？是吧？人馮副廠長那么上道，心中有把正義的尺，郭主任會上都強調了公平公正，那展銷臺就一定得挨著擺。
現場一片嘈雜，職工們在做著收尾工作，馮喜來和李民洋在一旁聊著天。
“比想象中要好，但之后兩場，銷量會持續走低，勢頭一過，消費者們也沒那個心勁了，服裝行業的競爭越來越大。”
馮喜來額頭深陷幾條皺紋，盯著出貨單據看了許久，一上午的營收才剛到二十五萬。
遠不及83年的時候，那時最大面額才十塊的大團結，都賣了有好幾百萬。
預算之后的兩場營銷，出貨不會過半的，剩余的存貨得慢慢消化，不賠錢就得燒高香了。
“幾乎沒門檻的行業，利潤又高，一旦市場全面放開，最受沖擊的肯定是服裝、紡織，千萬別抱有幻想，馮叔，可能話不好聽，但市場只會越來越差！”
李民洋亦在看著出貨單，營收有三十萬！
“唉，確實，市場只會越來越難，不光民營企業的勢頭猛，一下涌出來很多品牌，款式還新穎，現連國外的品牌都搶占市場。”
馮喜來不由憂心嘆氣，掃了眼李民洋手中的出貨單，又問：“民洋，你走了多少貨。”
“馮叔，跟你差不多。”李民洋搖頭嘆息，沾人家的光，總不能賣得比人家的貨還多吧。
“挺不錯的。”
馮喜來抬手拍了拍李民洋，兩人相視一笑。
這時牛力寶、常祥順等廠區負責人也在商場考察銷售情況，他們倒是很滿意，心情賊拉好，不時放聲大笑，隔著很遠都能聽到。
李民洋掃了一眼，心中多了幾分厭惡，這些人在某些方面真不如孫旭衛，最起碼禿子想要去改革、創新，而他們，躺平了等扶持。
吃空、占盡，還要說自己多么不容易，有多少閱歷，指手畫腳地去說教別人，不過吃了時代的紅利罷了，有啥自己叫喚。
市場放開，要發展還是生存，必然要犧牲一些企業的，比如服飾，再到日化，被米企以“斬首”之勢，全部推平，有太多優秀的國企品牌被埋沒。
作為旁觀者，亦覺得意難平，何況當事人，市場競爭太過凄慘。
李民洋注意到孫旭衛，連忙擺手高呼：“孫哥，中午一起吃個便飯。”
一時間，其他廠區的負責人都望了過去，牛力寶忍不住譏諷，關鍵這人嗓門太大。
“民洋，你叫這種人作甚，商場里都沒他的貨，局外人罷了。”
李民洋就知道牛力寶那牛氣哄哄的脾氣，會來幾句難聽的話。
果然，老陰貨不禁咧嘴笑起。
禿子就該多被刺激刺激，不然跨不出那一步......李民洋心里這樣盤算著。
“李民洋，我丟你老母。”
孫旭衛張大嘴巴，雖未發出聲音，但從口吻上都能看出他在罵什么，尤其牛力寶的那句“局外人”，更是對禿子極大的侮辱。
在別人鄙夷的目光中，孫旭衛難以忍受屈辱，連忙轉身，悻悻走了。
“媽的。”
薛鵬鵬怒罵，連忙跟了出去，上次那一巴掌的事還沒算賬，“一豆，你跟我出來，有事。”
郝一豆二話沒說，放下手里的活就跟了出去。
在人頭攢動的大街上，薛鵬鵬黑著臉追上去，生怕跟丟了，心想老子這邊兩個人，還能怕你個禿子不成。
“給老子站住！”
薛鵬鵬一聲暴怒，待孫旭衛轉過身，一把揪住其領口，“咋了？記不記得那一巴掌了？”
“咋了！”郝一豆也怒吼一聲，給鵬爺出氣。
“是你這個逼玩意啊！”
孫旭衛怒目圓瞪，下一刻，跳出來四、五個人，把薛鵬鵬和郝一豆團團圍住。
開玩笑，禿子從小在福海長大，還能被你們外地人欺負？也不撒潑尿照照那張大臉有幾斤重。
“給老子松開！”
孫旭衛抬手一個巴掌，重重甩在鵬爺的臉上，“啪”的一聲，格外清脆。
“哥，誤會，我追過來是有其他事的。”鵬爺捂著臉，連忙認慫。
見這陣仗，郝一豆假裝不認識薛鵬鵬，裝模作樣地轉過身，蹲下身子，問身旁一商販：“你家這步鞋怎么賣？”
他媽的，把我叫過來挨揍啊，每天晚上和馬三出消費不叫我，挨揍火急火燎地叫我啊......郝一豆心里怒罵，拿起看布鞋時，胳膊都在發顫。
“什么事？”
反過來，孫旭衛一把揪住薛鵬鵬的領口。
“我尋思著給你買幾個假頭套，今天商場里打折，第二個半價哦。”
鵬爺哆哆嗦嗦，說“哦”這個字時，還在有意扮著可愛。
“半價你老母！”
孫旭衛大怒，甩開膀子，重重兩記耳光打在鵬爺臉上。
“啊！啊！”薛鵬鵬叫得尤為大聲！
“媽的，手感真好！”孫旭衛松開薛鵬鵬，后者縮著脖子，慫得厲害。
“以為老子好欺負呀，這你媽是在福海，我丟你老母，給老子擺清楚自己的位置！”
孫旭衛怒目圓瞪，又抬起胳膊，可還未打下，鵬爺就開始哀嚎：“啊！”
跟殺豬似得。
“什么你媽玩意。”
孫旭衛懶得搭理了，準備走時，又在郝一豆的后腦瓜上來了一下，“你小子跟過來想干啥？”
“哥，我買布鞋！”郝一豆抬起那張清純的臉，頓了片刻，擠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再敢在老子面前嘰嘰歪歪，非把你那張大臉打腫不行，丟你老母！”
隨即，孫旭衛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一豆，行，你買布鞋是吧？我算看清楚你是什么人了，還看呢？禿子早走了，慫成啥了。”
薛鵬鵬終于敢出聲了，嘆著氣大步離開，郝一豆放下鞋子，立馬跟上去。
“薛經理，真不能怪我，你要是上，我哪怕挨頓打，我也鐵定上，你自己都慫了，我能不害怕嘛。”
郝一豆委屈道。
“別扯這些了。”
薛鵬鵬走得更快，與郝一豆一前一后走進商場里時，李民洋正巧在一旁站著。
“暖冬，今中午我得請廠區領導吃飯......”李民洋余光掃了眼薛鵬鵬，“我想帶你，但是你的身份畢竟特殊，我怕惹麻煩，讓鵬鵬帶你們去吃。”
“民洋，我知道你意思，沒關系的，你先忙完這幾天，我幫你招待同學們也行，可以讓薛經理忙其他事。”
黃暖冬考慮得很周到。
“暖冬，沒事，我喜歡和你們大學生在一塊，那啥，一豆，你趕緊去幫馬三搬貨。”
鵬爺立馬就給郝一豆小鞋穿了。
“哦......”
郝一豆拉長聲音，也聽話的去了。
“你臉咋了？”李民洋臉色凝重，這么多人在，自家人還能被欺負了？
“被禿子打的。”薛鵬鵬上前拉住李民洋的胳膊，委屈道。
孫旭衛啊？那沒事了，畢竟把禿子耍了，有怨恨很正常......李民洋敷衍一笑，“那為啥兩邊都腫？”
“民洋，你這話問的，打了倆瓜子啊！”鵬爺伸手比劃。
“呵呵呵......”
李民洋轉身不再理鵬爺，“暖冬，那麻煩你招待下同學們，收尾工作比較多，鵬爺還有其他活。”
得，鵬爺連飯都沒混上。
“小事，民洋，本來中午也打算聚聚的。”黃暖冬點頭認真道。
“各位同學......”
李民洋大聲高呼，往同學們那邊走去，雙手合十：“感謝同學們的幫忙，但實在抽不出時間，讓暖冬替我招待，這頓以后會給大家補上的......”
一番話講得非常官方，可有些人心里不舒服了，施慶研好看的面容上閃過一抹落寞的神色。
“民洋，模特的事......”房樊樸焦急地呼喊。
“放心，哥們給你留意。”
李民洋擺擺手，和一眾廠區負責人離開......
差距已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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