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時，華澤小區臨街的小餐館里，靠窗戶的圓桌上，氣氛尤為歡樂。
郝一豆和一青拘謹地坐在一角，姐弟兩人飯吃得很少，總是提醒時才動一下筷子，碰杯時，更是雙手端著飲料杯，仿佛有多么沉重。
“一豆，多給你姐夾菜，咱點了這么多，可千萬不能剩下。”
李民洋笑著提醒一句，仔細打量了下郝一青，這姑娘的穿著過于樸素，竟還穿著老式食品廠發的工作衣，深藍色的樣式盡顯老態。
“哥，放心，剩不下。”
郝一豆咧嘴一笑，連忙給他姐夾菜，姐弟兩人這才放寬心吃了起來。
“鵬爺，明一早你帶一青和一豆去商場買工作服，平日里穿的也買幾身，先把他們安頓好，等回去把羅列好的大商戶名單給我，我去對接。”
李民洋繼續叮囑。
“那個，哥......”
突然，郝一青難為情地站起，額頭的一撮劉海擺動幾下，“這樣太麻煩你們了，有啥活，我和小豆先干，一會回去我倆把家......不是，公司的衛生收拾一下。”
“沒工作服怎么跑業務，這是公司的流程，咱都是一個院里的，這么拘謹干什么，一青，先坐下。對了，鵬爺，你明還得帶帶他們，把工作內容交待清楚。”
李民洋語氣平緩道，鵬爺立馬點頭。
“可是我們啥也沒干。”郝一青很心虛，謹小慎微地坐下，盯著桌上的酒瓶，猶豫片刻后，還是起身給民洋哥倒了一杯。
“哥......謝謝您。”
郝一青太小聲了，導致誰也沒聽見。
“一豆，明帶你整幾身利索點的衣服，跟薛經理搞業務，注重的是形象，身為誠德外貿的業務員，現在的打扮真是有辱公司形象。”
二兩酒下肚，鵬爺的話又多了起來，摟住郝一豆一個勁地吹噓。
眼下，薛經理終于不是個虛職，底下有兩名員工了。
“謝謝哥。”
郝一豆漸漸適應，對薛鵬鵬放下芥蒂，開始發覺這人跟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樣。
“誒，一豆，以后不能這么叫，工作中要稱職位，叫薛經理。”大臉一撇嘴，還擺起譜來了。
馬三聽著眾人閑聊，只知道呲牙傻樂，他話畢竟少，但心里很喜歡這種氛圍。
“薛......經理。”郝一豆叫了，但那是相當拗口啊，真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天。
“一豆，別聽他瞎扯了，私下放松就好，來，咱們一起走一個。”
李民洋高舉酒杯，姐弟兩人也換成酒杯，幾人碰著走了一個。
姐弟兩人都沒喝過酒，頓時辣得面目猙獰，連忙拿筷子大口夾菜吃，逗得旁人哈哈大笑。
這次小聚，尤為溫馨，但有人心里憋著勁，想要迫不及待地去干些什么。
姐弟兩人住的地方，郝一豆混進鵬爺的那個房間，有兩組高低床，反正孩一開始還挺興奮，不知道能不能遭住鵬爺的呼嚕聲再說。
至于一青，支著單人床住在另外一個間里，等貨回來以后再說，暫時先做這樣的安排。
李民洋坐在客廳，給徐海波去了通電話，一聲聲徐哥叫著，讓馬三心里更虛，那保溫杯可咋呀？
“徐哥，想要商戶提前給定金，我這個人公司別人肯定不信任，哪怕我說出天來，別人都不會同意，所以能不能讓商戶把錢打到你單位的公戶上，然后再轉賬給我。”
李民洋憨笑著懇求道，電話這邊都是一副老實人形象，真就離不開老徐了。
“這可以呀，本來就是代理過賬，商戶訂單的錢先到我單位的公戶上，這是正常流程，完了我報備一下就好，民樣，別擔心。”
老徐沒任何猶豫，當下就應了下來。
“感謝徐哥了，誒呦，回來有一段時間了，真懷念咱們那個時候，發現睡哪都沒有倉庫踏實，對了，徐哥，給嫂子郵寄的特產收到了嗎......”
李民洋又聊了許久，足足有十來分鐘，才依依不舍地掛斷電話。
一旁的馬三看得一愣一愣的，要知道李民洋平日里是多利索的一個人，知道老徐話多，竟能陪著說這么久。
“睡吧。”李民洋淡淡一句，便回了房間，此刻盡顯疲憊。
到了深夜，一道身影快速爬到薛鵬鵬床前，是郝一豆，這小子苦苦哀求：“薛經理，求求你醒一下好不？讓其他人也睡一會......”
......
次日清早。
李民洋拿著商戶名單，趕往東麗商場，相比于百貨，這里商品的檔次要高出不少，本地人笑稱：“萬元戶都去不起的地方。”
隨著百元大鈔的出現，萬元戶越來越不吃香，更多的被用于調侃，你也萬元戶了啊？
烏拉飛行牌手表主要鋪貨就在這里，薛經理已經把李民洋“董事長”的位置烘托得很高，接下來的洽談工作相對而言更好進行。
“馬三，跑市場可和倒爺完全不同，大俄那邊支攤就有人買，可咱這一行得去引導消費，你先慢慢適應，不急于一時去表現。”
一路上，李民洋教著馬三營銷方面的東西，其實沒什么門檻，無非多費些心勁。
“恁記牢了。”
馬三總會笑呵呵地來一句總結。
在東麗商場，從正門進去，迎面第一家，便是主賣手表的攤位，賣得最火的牌子是魔都手表，不得不說，在計劃經濟時，對國企的保護相當到位。
可一旦徹底放開市場，營銷能力的匱乏，導致品牌缺乏競爭力，一些質量極好的國產品牌，在外資的沖擊下，潰不成軍。
然確沒有一點辦法，國企手里真沒什么錢的。
更諷刺的是，比如華夏牙膏，不是華夏的品牌，這你能接受？關鍵外企的營銷，還要利用消費者支持國貨的心，進一步壓榨國產品牌。
“需要做哪些準備？”
馬三突然拉住李民洋的胳膊，擔心地詢問：“恁這形象行不行？要不我再去買幾盒煙去。”
“馬三，不要緊的，大大方方說事就成，你要明白，咱們貨的價格要低于市場進價，還是正規渠道，是商戶有求于咱，把姿態擺低，反倒讓人蹬鼻子上臉了。”
李民洋露出笑容，神色平淡，目光落在一旁的攤位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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