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暖刻意命九萬停到姜府不遠處的巷子,而后自己走著回了姜府,此刻姜府閉門謝客,緊閉的大門,連門外的家丁守衛都不曾見到人影。
她不想都知曉,如今阿爹阿娘必然很著急,她敲門的時候是老管家于伯開的門,他老人家正要開口說今日姜府不會客,抬眼就看見姜意暖安安穩穩站在門前。
“哎呦,我的姑娘呀,您回來了,太好了,老爺夫人朝袍都換上了,正命人去宮中送拜帖奏請覲見的官文,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于伯又驚又喜,忙把大門打開,好讓姜意暖進門,他忙跟門房的人說,趕緊跑著去曲溪堂傳話,用跑的。
等到姜意暖走進曲溪堂的時候,姜府諸多長輩都在,連平素里對她很是不順眼的祖母也在,見她平靜地邁步進門,委實松了口氣。
正如于伯所言,阿爹阿娘早早就換上朝袍,連請安折都擬好了,只差還沒派人遞交宮門,聽到門房小廝前來報信,說是大小姐回來了,這才作罷。
“祁王都問了些什么事?為何偏偏要選在你下聘這日來宣你過去?”
姜父狠狠地揉著眉心,他這幾個月在上京城賦閑在家,可遠比邊塞守城還要難捱,且不說朝臣各懷心思,單單這姜府接二連三的事,都讓人十分惱火。
姜意暖看著怒氣昭昭的阿爹,心中一跳,平靜的臉色一轉,頓時厭怏怏地蔫頭虛腦地連連嘆氣:
“阿爹,這件事確實不怪阿兄,女兒又闖禍了!唉!”
起初瞧見自家姑娘這副打蔫發怵的神色,心底直打突,畢竟那祁王蕭硯山可是個神佛不忌的人物,在朝堂也是鼻孔朝天,傲嬌的不成樣子,別說是太子,連文帝都沒真放在眼底。
今日過六禮,中途被人叫去三慎司,真論起來最難過的莫過于暖暖,姜父正打算擠出幾分和顏悅色的笑容,避免嚇壞自家女兒,卻不料她冷不防那么一句話,他手一頓,抬眼看向姜珣。
姜珣坐在邊上喝茶,他倒是覺得今兒沒下聘是件不好不壞的事,并沒有對蕭硯山過多苛責,反而心底還覺得他來得很是時候。
聽到姜意暖出聲為自己辯駁,姜珣伸手直勾勾指了指自己鼻尖,有些懵的問:“這關乎我什么事?妹妹,你可把話說清楚。”
阿爹平素里最疼惜不舍的就是暖暖,如今被姜意暖這么一說,他也跟著愣了一下,背脊一陣陣發涼。
他不喜歡太子殿下,只是覺得他太過儒雅沒有半分血性男兒的本色,彎彎繞的心眼兒太過,自家妹妹又是個膽小溫婉的性子,他心中妹夫人選,宋家二郎再好不過了。
可他也就是想想,這祁王殿下登門緝人,跟他有什么關系。
“此事說來話長。”姜意暖抿著嘴,大有不知從何講起的意味,心里也在盤算如何交代事情本末,才不至于被責罰。
許久未開口說話的阿娘,抬眼瞧瞧她,絕美的面容沉著怒氣,隱而不發:“我們有的是時間,你說說這事兒跟珣兒有何關系。”
“去年阿爹阿娘帶著阿兄去北狄邊境駐守,送行前,阿兄帶著幾個軍中好友去了一趟綠翡酒莊,當時女兒央求阿兄許久,他才勉為其難帶著女兒去的。”
阿兄被氣笑了:“這事我知道,你這丫頭當時很沒見過世面,阿兄后來有空還帶你去了幾次,可這事兒跟祁王殿下有何關系?”
此番話落,姜父姜母并沒有過多表情,只是相視瞧瞧,并沒出口詢問,皆等著聽姜意暖的后話。
“聽聞祁王殿下執掌三慎司后,抓了不少關外的舞姬,其中便有這綠翡酒莊的幾個舞姬,女兒只是瞧著她們可憐,就賞過一些金銀之物,有一次沒帶錢袋,隨手拿下首飾作為打賞。”
姜意暖心底腹誹,她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是越來越厲害,那么一個曲折離奇,又情理之中的故事都能信手捏來。
想必阿爹阿娘他們就算再心有不忿,也不會真跑去跟祁王殿下理論,畢竟人家也是公務在身,又惡名遠揚。
“如今可是查清楚了?”
阿娘柳眉倒豎,審視的目光在自家閨女面前轉了一圈,見她目光灼灼,方才頷首嘆息:
“你可知,今兒太子妃的聘禮未收,怕是成為有心人的詬病之言,爹娘并非迂腐之人,并沒約束你太過,今日之事,往后要當心些,綠翡酒莊別再踏足。”
“是呀,這事確實也怪阿兄,往后再也不帶你瞎逛蕩,險些鑄成大錯。”姜珣放下茶盞,也學著自家小妹唉聲嘆氣的模樣。
誰知從這一天起,阿娘的顧慮竟一語成讖,坊間開始流傳姜家嫡女并非福澤綿延之人,下聘之日被押解到三慎司受審,連當日陛下賜婚被太子婉拒也再次成了坊間茶余飯后的笑談。
對于這些流言蜚語,姜意暖也曾在茶館聽評彈的時候聽人提起,而相比較姜意暖閑適淡然的姿態,脾氣火爆的阿兄為此在軍中沒少與人爭執。
姜意暖無語規勸:
“阿兄,嘴長在別人身上,你擋得住幾個人,卻攔不住悠悠眾口,他們喜歡議論就議論好了,又不會少一塊肉。”
每每聽到她這番言論,阿兄更是拿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瞧著她,一嗟三嘆。
忽然有一天,秭歸縣出現一塊天命石,聽洲縣官員說過是被雷電劈開的古剎古樹中間有那么一塊篆刻著大梁朝圣祖開年的事跡,更神乎其神的是歷代君王后主都記載在冊。
那龜甲梵文上到了文帝后主,石碑裂開的位置剛好遮擋了下任君王的名諱,卻獨獨在后位露出凌字。
朝中對于天生鳳命一時都十分信奉,文帝甚至私下秘傳欽天監來推衍,聽著欽天監的推衍,不單單是朝堂,連坊間都流傳凌太傅的嫡女是天生鳳主。
聽聞秭歸驚現天命石,姜意暖那顆懸之又懸的心,總算是歸于本位,只等著太子蕭策自己入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