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宇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一名上身穿著短款亮色棉服，下身穿著牛仔褲、大皮鞋，腰間還掛著一串大眾車鑰匙的青年，正滿臉戲謔地看著自己。
田宇的記憶如果沒有出錯的話，對方應該就是曾經在湘中市當著莫小甜的面，羞辱過自己的莫喜了。
“小喜，你說什么呢！”莫偉聽到侄子的話，臉上露出了些許不喜道：“田宇再怎么說，也是你姐夫，這大過年的，你怎么能說這種話呢？”
“呵呵！二伯，我爸前些日子還在說呢，爺爺這里的家電都有點過時了，打算都置換一下。我和我爸這段時間也沒空，要不然二伯你幫忙跑一趟？”
莫喜的臉上仍舊掛著那若有若無略帶譏諷的笑容，對待自己的二伯，顯然也沒有多少敬意。
見侄子故意舊事重提，莫偉臉色漲紅，咬牙說道：“…換就換！”
“換什么換？”就在此時一位蓄著八字胡的老人，從房間內走了出來。
老人一雙棕褐色的眼睛深陷眼窩中，頂著一頭灰白的頭發，他那飽經滄桑的臉上正露出嚴肅的表情，瞪著莫偉和莫喜兩人。
不用說，來者正是莫小甜的爺爺，莫偉的父親，莫民富！
“爹！”莫偉一看到父親，立馬擠出了一臉笑容，噓寒問暖道：“最近身體還好嗎？”
莫民富毫不客氣地回道：“好？我能好到哪里去？你這一晃兩三年都不回家，我還以為下一次看見你，自己都得躺棺材里了呢！”
“……”
一聽到父親的話，莫偉就羞愧地低下了頭顱。
前些年，他每次回老家，都少不得要受到其他兄弟姐妹的一番冷嘲熱諷。
以莫偉逆來順受的性格，其實也并非不能接受。
但莫偉能受得了，不代表他妻子劉芳賢也能受得了啊！
幾次沖突，若不是莫偉壓著，劉芳賢恐怕早就已經和莫偉這些兄弟，產生了正面沖突。
最終莫偉也只得一到過年，就找理由推脫，不再回老家。
今年若不是田宇洗心革面，在生意上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再加上莫偉也終于苦盡甘來，在單位當上了主任，恐怕今年他們也不會回老家。
“行了，回家了就行，進去吧！”
說完，莫民富轉頭進了客廳。
莫偉看著父親的背影，長嘆一聲后也跟在了對方的身后。
“哼！”劉芳賢板著臉冷哼了一聲，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而田宇和莫小甜看著這復雜的家庭關系后，相視無奈一笑。
中午吃飯時，莫小甜的奶奶周美麗朝莫喜問道：“小喜子，你爸媽什么時候回來啊？”
“奶奶，這不快過年了嘛，我爸媽事情也多，估摸著得快過年了才回來。”
莫喜咀嚼著飯菜，大咧咧地說道：“他們不回來也沒關系，明兒爺爺過生日的飯店，我已經定好了包廂，就在咱縣城最大的東來酒樓。我爸媽不在，我陪你們一塊兒熱鬧熱鬧唄！”
周美麗聽到莫喜的回答，表情明顯有些失望，但還是回答道：“工作要緊，工作要緊。”
注意到奶奶表情的變化后，莫喜轉移話題道：“奶奶，你可能不知道，咱縣城那東來酒樓，現在整得老像樣了！據說這幾天，縣城有上級領導檢查，他們還特意把湘中市醉仙樓的大廚請來了呢！”
而周美麗聞言，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對于她這么一名年近古稀的老人來說，哪怕就是吃滿漢全席，那肯定都不如一家人團圓重要。
反倒是莫民富問道：“醉仙樓，就是湘中市那家老字號？”
“對！”莫喜應聲說道：“爺爺，您原來去市里開會，也沒少到那里吃飯吧？”
“對，之前我們去市里經常到那兒吃，醉仙樓因為口味好，常常還排不上隊呢！”
莫民富的眼中充滿了回憶。
莫喜笑呵呵地說道：“沒關系，爺爺，我爸說了，等他的生意穩定下來，就到市里買套房子。回頭啊，咱都搬過去住！”
“拉倒吧！”莫民富搖了搖頭道：“城市里地方小，住著也壓抑，還是我們這老宅子安逸。”
老一輩的人都念舊，相比于城市的鋼鐵叢林，他們顯然更愿意住在自己生活了好幾十年的老宅子。
“哎呀！爺爺，我爸既然打算在市里買房子，那即便不是聯排的小別墅，最次也得是花園洋房啊！那地兒，寬敞，絕對不壓抑！不是那種一家三四口擠一塊兒的筒子樓！”
莫喜話說完，還特意看了自己二伯莫偉一眼。
而脾氣火爆的劉芳賢，一感受到莫喜的目光，就跟那被踩到尾巴的貓似的，當場跳了出來。
她朝莫喜呵斥道：“喜子，你這說話含沙射影的，有意思嗎？”
“伯媽，我說什么了！”
莫喜雙手一攤道：“難道我家有錢，也有錯嗎？我爸有能力，一年能賺幾十萬，想買套好房子，讓爺爺奶奶享福也不對嗎？”
劉芳賢瞪著眼回道：“你剛剛那話的意思，不就是……”
“夠了！”莫民富沉著臉說道：“都是一家人，為了這點小事有什么好吵的。”
“小喜子，你和你爸的好意爺爺奶奶心領了，但市里我們就不去了，咱這街坊鄰居處了一輩子了，有什么事打個招呼就能解決，也方便。”
周美麗性格溫婉，主動站出來打了句圓場。
莫喜又說道：“奶奶，回頭等你們住過去了，我給你們請個保姆就是唄！有專人照顧你們，也方便。”
“那可不行！請保姆可貴了，咱不花那冤枉錢，我和你爺爺都能照顧自己。”
周美麗連連拒絕，像她這種經過困難時期走過來的人，骨子里就帶著勤儉節約的美德，很抵觸鋪張浪費。
“這有啥呀！”莫喜滿不在乎地回答道：“我家一年幾十萬隨便掙，又不像某些人連工作都找不著，全靠媳婦養活，老丈人接濟。這點錢，不算什么的。”
“你……”劉芳賢再一次暴怒，可她的話還沒出口，一雙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莫偉低聲說道：“你少說兩句吧，怎么人家不管說什么，你都急著對號入座呢！”
“……”
劉芳賢的眼中那憤怒的火焰，宛若都要化為實質，將自己的丈夫莫偉徹底吞噬。
而莫喜看到劉芳賢等人的表情后，嘴角再次露出了一縷譏諷的笑容。
隨后這場飯局，則是在極度沉悶的環境下宣告了結束。
除了莫喜偶爾和莫民富，周美麗交流兩句外，莫偉等人則是面色鐵青，一聲不吭。
就連妞妞都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老老實實地扒著飯，一雙大眼睛偶爾會小心翼翼地張望兩眼。
唯獨田宇面對莫喜的嘲諷，絲毫不以為意，表情恬淡，跟個沒事人一樣品嘗著特色農家菜。
午飯結束后，周美麗主動給田宇等人在二樓安排了房間。
田宇剛剛回到房間，才將莫小甜攜帶的衣物掛好在衣柜里，就聽到了走廊上妻子和莫喜的交流。
莫小甜有些生氣地說道：“喜子，你到底要干嘛啊？大家都是一家人，你非得鬧得都不愉快，才滿意嗎？”
一想到剛剛在客廳的遭遇，莫小甜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我還不是想勸你和那個廢物離婚，重新找一個好老公嘛！姐，我有好幾個老哥，家里條件都不錯，人自己也努力…”
莫喜從小和莫小甜這個堂姐的關系，就不算差。
他之所以在莫偉等人一進門，就表現得陰陽怪氣，除了對之前修繕老宅莫偉一毛不拔，不太滿意外，就是因為看到了自己的老仇家田宇。
“田宇是我的丈夫，不是廢物，我希望你不要再用這種詞羞辱他。”莫小甜板著臉說道：“更何況，我和田宇在一起很幸福。”
“很幸福？”莫喜有些好笑地指著莫小甜的手腕，問道：“姐，你不會覺得大過年連臺好車也借不到，還給你和妞妞買塊假表充面子，就已經很幸福了吧？”
“……誰和你說，我們戴的是假表了？”莫小甜的眼中寫滿了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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