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馬祥麟的解釋，眾人才了解其中內情，原來九年前，也就是萬歷四十七年，大明和建奴在薩爾滸進行一場驚天大戰，俗稱“薩爾滸之戰”。
這是一場賭國運的大會戰，大明和建奴雙方把各自家底都掏出來了。
后來大明的四路大軍全線失利，大明緊急從榆林調了一萬多兵力，遠赴遼東，馳援薩爾滸。
然而很不幸，大明四路大軍最后全部失敗，一萬多榆林援兵成了逃兵，曉宿夜行，偷偷逃回了榆林。
雖然這些士兵逃回了榆林，但卻有家不能回。
為什么呢？因為一萬多人是逃兵，歷朝歷代，逃兵被抓住了只有死路一條，所以那一萬多逃兵東躲西藏，少吃少喝，擔驚受怕，生不如死，但不可否認這批陜北逃兵戰力的強大。
“也就是說，我們在府谷一帶行動時，把這些潛藏山林的逃兵驚走，于是南下遇到了王自用的叛軍，雙方一拍即合，就有了現在綏德之圍”，盧象升感慨道，還真弄巧成拙了。
“按目前結果來看，應該八九不離十了，這下有點難辦了”，崇禎也感慨，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蝴蝶效應”。
針對這樣的結果，眾人也一時想不出辦法，陷入為難中。
“陛下，卑職看這三萬人，真正有一戰之力的也就那八九千逃兵，但都是些步兵，我們直接下去來回沖殺幾次，他們就作鳥獸散了，到時分而圍殺，一一擊破即可”，張獻忠加入新軍這么久，深知新軍那強到變態的戰力。
“是啊，陛下，這些逃兵，潛藏多年，早已兵鋒不在，那些百姓更是不堪一擊”，李自成叔侄也附和道。
見這三人如此說，其他軍官像看傻子一樣看他們，誰不知道下面那些烏合之眾經不起幾次沖鋒，讓他們為難的是那些百姓，他們多無辜，新軍是守護大明的、守護百姓的力量，而不是用來殺百姓的，但也不怪這三人，他們加入新軍時日不多，這些思想還沒刻進骨子里。
“你們三人看出來的東西，這里每個人都看出來了，我們全力沖殺，下面的三萬人起碼會死掉一半，而我們手軟的話，就會陷于三萬人的泥潭中，到時死的卻是我們，還有記住新軍的職責是什么，朕令你三人此次戰斗結束后，回去抄寫新軍軍規、訓言等，各抄一百遍，然后每人寫一份檢查，在全軍大會中做檢討”，崇禎嚴肅說道。
“卑職遵命！”
三人這才反應過來苦著臉，但每樣抄一百遍，那就是上千遍，張獻忠還好，他讀過書識字，李氏叔侄現在基本還是文盲啊，還要全軍面前檢討，但又能怎么辦，新軍第一條宗旨：服從！
……
正在山坳中的眾人苦想對策時，叛軍已經吃飽飯了，在綏德城擺好架勢，等王自用一聲令下，就開始攻城。
“王首領，兄弟們都準備好了，我們要盡快拿下綏德，不然等官軍來援，我們就沒希望了”，李國能說道，他是延安人，聽說王自用大起義軍，千里來投，現在是王自用手底下為數不多的可用之才。
“知道了，等會攻下綏德后，吩咐兄弟們盡快搶奪錢糧，然后速速離去，不要貪圖享樂，我們這點人還守不住綏德”，王自用吩咐道，在他眼里自己三萬人打城中五千多守軍，十拿九穩。
“大哥把心放在肚子了，早跟兄弟們說好了，誰管不住褲襠的玩意，我老李親自給他切了”，其他首領也迫不及待了。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擊鼓，全軍出擊，誓破綏德！”王自用大喊一聲。
只見這些叛軍隊伍中，數百人敲起挎在腰間的鼓，正是后世看到陜北人民載歌載舞時敲的那種腰鼓，而非那種磨盤大小的戰鼓！
崇禎在山上看到此景，心中大喊：臥槽！這玩意在古代的用途原來是這樣的！
“咚咚咚…”，一陣陣急促到沒有任何規律的腰鼓聲響起，三萬多人向綏德城涌去，毫無章法。
“殺呀！打下綏德，大把分錢大把分糧！”
“兄弟們沖啊，一顆官軍的頭分一斛半精米，發財啦！”
“啊爺，等等我，我鞋掉了…！”
“娘親、娘親，你在哪，我拉褲子里了，快來幫我…！”
各種各樣的喊聲充斥著這片土地，除了那些逃兵手里有像樣的兵器，其他百姓鋤頭、菜刀、糞瓢、木棍…，什么都有“武器”都有。
等叛軍靠近城墻，無數箭矢從城墻上射出，伴隨著一聲聲慘叫，但這根本無法嚇退這些發瘋的人，一個個接著沖。
直到城腳，叛軍將臨時制作的簡易云梯搭上城墻，然后毫無畏死的攀登，城墻上的守軍不停落下滾木、巨石，一架架云梯被掀翻，而叛軍又重新搭起來，好像不懂什么叫叫死亡。
城墻上的守軍在城下那些逃兵的箭矢下，也紛紛倒地，大家你來我往，不停在減員。
最慘的是城門，叛軍上百人推動著攻城車，不停撞擊城門，而城樓上滾油、金汁不要命的傾倒，連攻城車上的巨木都燃燒起來，箭矢、火銃更是不要錢般，短短半個時辰城門叛軍就留下數百具尸體…
叛軍一次次登上城墻，又一次次被守軍殺退，知道三個時辰后雙方都乏了。
“當當當…”，一陣銅鑼聲響，叛軍這邊鳴金收兵了，讓城墻上的守軍松了口氣。
而那些叛軍也肚子餓得嘰里咕嚕，也沒力繼續攻了，聽到鳴金，麻溜的跑回大營，坐等吃飯。
這一次攻城雙方都付出了很大代價，城下叛軍丟下五千多具尸體，大部分是拿著各式“武器”的百姓，就是為了口吃的，把命丟在這，也不知值不值，但起碼他們是帶著希望死去的，如果不爭，他們也會餓死，還不如搏一線生機。
而城墻上的守軍，本來他們是占盡優勢的一方，但只有五千多人，四面城墻防守，面對如蝗的叛軍他們也損失慘重，足足減員過半。
叛軍大營中，各首領都面帶笑意，仿佛死在城墻下的幾千人都是螞蟻，微不足道。
“大哥，剛才為何不一鼓作氣拿下綏德，官軍都撐不住了”，外號“老回回”的馬守應不解道。
“馬老弟，今日攻城六個時辰，你沒看見兄弟們都脫力了嗎，就算攻下綏德，我們哪還有力氣去搶錢搶糧，到時后成中百姓反擊，我們可要陰溝翻船的”，原來王自用退兵根本不是心痛手下的損失，只是怕沒力搶掠了。
“大哥（王首領），果然大才”，其他首領馬屁不斷。
“大哥，我們什么時候再攻？”
“我們不再強攻了，等入夜，安排人在四個城門佯攻，每半個時辰一次，我們人多，輪流幾番佯攻下來，官軍就再無力應對，又有今日攻城珠玉在前，知道不是我軍對手，明日官軍必定開門投降，到時綏德還不任由我等掠奪”，王自用不停撫須，看來對自己的計策很滿意。
“大哥（王首領）妙計了！”眾首領不停吹噓！
“妙計算不上，只是官軍不堪一擊罷了，朱明早已腐朽不堪，絲毫不把百姓當人，我的行的是義舉，當有神助，就像東漢張角所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王自用好像在自謙，但眼里閃過的光芒，卻在昭告他的野心、欲望！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眾人不停念叨這句，接著放聲大笑，這還是所謂的“義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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