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的貨做完了，還有沒有單子啊？”
一棟潮汕老宅子里，一個大約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站在一位中年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滿臉愁容抽著煙，而一旁的煙灰缸已經積攢了滿滿的煙頭，內心有些茫然。
環顧周圍，七八臺縫紉機簡單的分布在老宅子里，三兩個中年婦女正悠閑的踩著縫紉機，互相閑聊，有一搭沒一搭的做貨，角落還堆放著一堆打包成捆的內衣，顯然這是一個簡單的家庭作坊。
谷鎮作為靠紡織工業起家的工業小鎮，有上百家紡織工廠，而這些紡織工廠也是從家庭作坊一步步做起來的。
而黃世杰作為一個本地人，在紡織工廠里摸爬滾打了十幾年，沒有人想一輩子打工，于是就用自己攢下的積蓄創業。
紡織工廠互相之間的競爭已經足夠激烈了，如果再做那些傳統內衣，自己也不可能和那些大廠競爭。
因此黃世杰就瞄準了情趣內衣這個市場，在他看來大有可為，這也是他創業的動力所在。
同時也兼顧著幫一些忙不過來的大廠，代工接一些單子維持運營。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也是殘酷的，創業哪有那么簡單？
沒有穩定的售貨渠道，就沒有充足的訂單，沒有充足的訂單就沒辦法養活手底下的工人，資金和貨物的積壓，都是巨大的心理壓力。
現如今的紡織行業行情也不好，連一些大廠都難以運營，更沒有單子勻給他們這些代工廠。
而黃世杰瞄準的情趣內衣市場，也是收效甚微，客戶基本上都是些小網店，并不穩定。
創業不到兩年，黃世杰就發現自己提前步入了中年禿頂的世界，盡管是七月盛夏，依舊覺得頭頂發涼。
“張姨你放心，單子很快就來了，貨做完了就先休息一天吧。”
黃世杰擠出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那好吧，還有我上個月的工錢什么時候給我，我的情況老板你也知道，孩子上學急用錢呢。”
“明天，明天收到客戶回款就馬上給你，你放心好了，我黃世杰家在這里，廠也在這里，跑不了的。”黃世杰無奈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那老板你先忙吧。”張姨說完就轉身出去，到車間里幾個中年婦女嘰里呱啦的交流，互相通氣。
黃世杰嘆了一口氣，要是實在做不下去，就只能結清工資，把設備一賣，再灰溜溜回去大廠里面打工了。
當老板的滋味，遠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還不如以前打工的日子自在呢。
想到這里，黃世杰掏出手機，想要打個電話繼續給幾個客戶催催貨款，不然發工資都是個問題。
沒想到剛拿出手機，手機就響了，一看號碼是一個最近經常在他這邊拿貨的客戶，一個戴眼鏡的年輕小伙子，合作還挺愉快。
黃世杰不由精神一震，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張老板？剛想給你打電話呢，貨款的事情……啊？什么，你到我這里了？”
黃世杰一邊接著電話，一邊向外走去，幾個中年婦女好奇的望過來，心想又來客戶了？
說實話，對于她們而言，在黃世杰這里工作還是不錯的，老板人不錯，工作壓力也不大，還離家近，上班時間比較自由，不像大廠里面那么拘束。
但是要是黃世杰做不下去了，她們也得另謀出處，畢竟人不能餓死不是？
不一會兒，黃世杰就帶了兩個小年輕走了進來，幾個中年婦女臉上閃過一些失望的神色。
這么年輕？還沒我兒子大呢，這能是什么大客戶？估計又是些小訂單之類的，還不夠塞牙縫呢。
周東升掃視了一下環境，很典型的普通家庭作坊，作為谷鎮本地人對此也十分熟悉。
和幾個中年婦女對視了一下，基本上都跟自家老母親的年紀相仿，出來打工掙錢補貼家用的。
所謂的情趣內衣，往往都是年輕人比較喜歡的，象征著前衛的思想，但制作情趣內衣的人，往往都是離情趣最遙遠的一群人。
望著中年阿姨，周東升笑著問了一句，“阿姨，你做的這個是什么？”
阿姨隨口笑道：“大褲頭子，給我我都不穿。”
“哈哈哈，穿這個給你家老頭看，怕是要做噩夢的。”
“小伙子，你們是做什么工作的呀？”周東升挑起了話，阿姨們也不客氣嬉笑反問。
“我們呀，開網店的，就是賣這個大褲頭子的。”周東升也笑了。
“我們里面喝茶，這位兄弟還是第一次來我這里吧？和張老板一起開店的？”黃世杰笑著將兩人領到里面。
里屋十分簡單，除了必備的一方茶幾外，就是幾個模特假人，披著幾個簡單的情趣內衣款，在周東升眼里，這樣的款式還是太保守了。
三人在一方茶幾前坐下，張旭輝推了推眼鏡笑道：“他叫周東升，網店就是我們兩個一起開的，剛去羊城回來，就想來你們這邊看下。”
“周老板，你好你好，年紀輕輕就敢出來闖，真不錯，不像我一把年紀了還沒闖出名頭來。”黃世杰一邊沖茶，一邊說道。
“黃老板也不賴呀，這么大一個家庭作坊，一年也能掙個幾十萬吧。”周東升倒也不拘束，隨口說道。
“要有那么多就好了，也就比打工掙得多一點，但是壓力可大多了，還是你們好，比較自在。”黃世杰唏噓道。
茶過三巡，又寒暄了幾句家常話，黃世杰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了，張老板，之前的那個貨款你看什么時候給安排下。”
“哦我們這次過來就是給貨款的，你這邊有刷卡機嗎？先給你付了，我們再談點其他的合作。”周東升隨意的拿出一張卡。
貨款也不多，才幾千塊錢，也就幾百件內衣的貨款，都不到這家廠子半天的產量。
別看黃世杰這個家庭作坊不大，但是單量充足的話，一天能出3、400件內衣，哪怕一件只有2塊錢利潤，一天都能有七八千的收益，哪怕扣掉人工成本，收益也是可觀的。
要不是財帛動人心，黃世杰又何必創業呢？創業風險固然大，但是收益也是比打工時候多。
當然，前提是，訂單充沛的情況下。
隨手結完貨款后，周東升又隨意的問道：“黃老板，我看你這個代工廠的效益好像不太行，有沒有考慮轉手？或者合作也行……”
一旁的張旭輝剛喝一口茶，一下子嗆到了，瘋狂咳嗽，望著周東升認真的表情，張旭輝內心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
升哥不會真中彩票了吧？一開口就是買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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