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大淵奔赴千里,直取雪域,橫退強宣,操兵之勢若臨江之龍,不可謂不迅猛。得此天和眾將,朕心甚悅。驃騎將軍沈承聿,登高履險,射箭如飛,勝而不驕,賢能馭下①,著,敕封驃騎將軍沈承聿為兵馬大將軍,掌天下軍,領將軍印,與國同功;同月,太子代朕上朝,皇后垂簾聽政,長霽長公主代為理政,左相輔之,文取左相,武取大將軍,不得有誤。”
宋傾嵐寫完,一伸手道:“玉璽。”
宋明珂攔住了他道:“皇兄,您這是何意?”
宋傾嵐道:“這圣旨你也看見了,難道朕沒寫明白?”
他靜靜地看著宋明珂,眼神中似乎還有什么別的意思。
宋明珂接觸到了他的眼神,垂下了眼皮,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她道:“剛剛張太醫已經和我說了,您只是積勞,歇息幾日就好了,怎么就需要辰兒上朝,他人輔政?”
宋傾嵐道:“朕這是鍛煉辰兒,你作為辰兒的姑姑,難道不該幫幫他?”
宋明珂道:“他才四歲!”
平生皺眉道:“長公主,您僭越了。”
“抱歉。”
宋傾嵐見宋明珂氣鼓鼓的,壓根也不是抱歉的樣子,便開口道:“都是朕給你慣的,如今還敢和朕叫喊了?宋明珂,你不要得寸進尺!”
宋明珂轉頭不看他,梗著脖子,十分倔強。
宋傾嵐氣得頭疼。
遲允見兩個人馬上就吵起來了,上前打圓場道:“長公主,陛下病體未愈。”
宋明珂垂下了頭,不再說話了。
“今日朕這樣子,你又不是沒瞧見,”宋傾嵐嘆了口氣,把手放在額頭上,似乎是十分疲倦,他靠在枕頭上道,“朕累了,珂兒,朕想歇息一陣子。”
“可是國不可一日無君。”
宋傾嵐沒好氣道:“朕只是病了,總會好的,你這是在詛咒朕?”
“珂兒不敢。”
宋傾嵐無奈地搖搖頭。平生猶豫道:“陛下,這玉璽……”
“拿來吧。”
宋傾嵐接過玉璽,蓋在了上頭,這圣旨就成了。平生接過圣旨,直接道:“長霽長公主,左相遲允接旨!”
宋明珂有些不情愿,遲允整了下衣擺,跪了下來,還看了宋明珂一眼。
宋明珂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
平生把這圣旨當場宣讀了一遍。
“臣/臣妹接旨。”
平生收了圣旨,上前把兩個人扶了起來。他對宋明珂道:“長公主,這大將軍也馬上就回來了,待到將軍歸來,還得勞煩長公主轉告才是,這圣旨,您就先收去吧。”
宋明珂道了一聲好。
宋傾嵐見事情成了,躺了下來,把被子一蓋,道:“好了,朕要歇息了。你們兩個出去吧。”
宋明珂看著宋傾嵐的后腦勺,張開嘴巴,斟酌了好一會,才道:“我……我已經叫平生隨侍您左右,若是不舒服,記得馬上叫張太醫過來。”
“嗯。”
宋明珂看他這樣子,就氣不打一出來。她轉過身,剛好對上了遲允的眼神。遲允笑了一下,伸手一引。
宋明珂和他擦肩而過,還撞了一下他的肩。
遲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恍若有一瞬間失神。
出了偏殿,遲允就見宋明珂快步走著,壓根不想回頭的樣子,快步地跟了上去。
他看著宋明珂的側臉道:“你到底在生氣什么?”
宋明珂抬眼看他道:“本宮生氣了嗎?”
“嗯。”
宋明珂沉默了半天,才道:“我只是氣他為何不早些告訴我,他已經到了需要他人輔政的地步。”
“告訴你,又能如何?”
遲允道:“現在該做的,正是幫陛下度過這個關,撐住大淵。再說了,陛下自己未必也知道,不是么?”
宋明珂停下了腳步,半晌才點了點頭。
遲允盯著她的側臉。
他平靜了許久的,心中的暗潮,似乎又因為剛剛那輕輕的觸碰,涌動了起來。
她總是那么倔強。
可是在面對著親人之間的難題時,她又很容易妥協。那樣子,活像是一只小刺猬,收起了渾身的刺,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我知道你擔心陛下,”遲允雖然心中千道彎,但說出的話卻十分正經,“只是病發突然,誰也不能預料。相信太醫們也會盡力,你不必太過擔憂。”
宋明珂沒說話。
“國事一切有我,你也不必擔憂。”
他提了誰,也沒提沈承聿。
顯然,宋明珂并不吃他這一套,她驟然停下了腳步,看著遲允道:“本宮并不擔心,遲大人別會意了。”
遲允抱起了手臂,好整以暇地看她,好像在說: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時候。
宋明珂簡直不想搭理他,逐漸加快了腳步,想要甩掉這塊牛皮糖。但是遲允好像心情不錯,他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在她的身后,也不跟上,散步一樣。
直到出宮,宋明珂才把這人給甩開。
出了宮之后,宋明珂還哪里有什么擔心氣憤的樣子?
春杏跟著宋明珂上了馬車,道:“長公主,剛才真是嚇死奴婢了。”
宋明珂看著自己的指甲道:“為什么?”
“您真的,”春杏道,“陛下剛剛都那么生氣了,您怎么還和陛下對著干啊,陛下萬一真的發火了,打您板子怎么辦呀?侯爺馬上就回來了,他瞧見了不得擔心死?”
宋明珂笑了起來。
她嘆氣道:“你不必擔心,陛下沒生氣。”
“怎么沒生氣呀,那眼睛里頭都快冒火了。”
宋明珂放下手指,道:“你知道嗎?從小到大,皇兄只對我發過一次火。”
春杏好奇道:“因為什么呀?”
宋明珂回憶了一下,道:“十七歲那年,我為了追捕一個武功高強的貪官家的兒子,追到了懸崖,跟著他跳了下去,差點摔斷了腿。”
春杏無語了半天。
她在腦海中搜尋了半天,終于找到了適合宋明珂的形容詞。
一個字,虎。
那可不怪陛下生氣了。那可是懸崖,萬一真的出點什么事情,誰能擔負得了呀?
宋明珂道:“那一次,皇兄把我臭罵了一頓,然后關在了宮中,等我腿好了才放出來。”
春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所以,長公主您的意思就是,陛下他沒發火啦?”
“是啊。”
春杏想不明白:“那你們到底是為了啥?”
宋明珂看了她一眼,道:“行了,別瞎琢磨了。我收到消息了,侯爺大概五日之后就能回京,你趕緊叫府里都準備宴席。侯爺升遷,這是大事,不能含糊。”
“好嘞。”
回到了侯府,宋明珂立刻就收到了楊潛傳來的消息。
何義言,在牢獄之中招了一切,并且在吐干凈之后自裁了。
他在死之前,還了沈承炘清白,說是這一切其實和沈承炘沒有半點干系,他殺了高鵬,也是出于本意,沒有任何人指使。
既然此事和沈家沒有任何關系,自然是最好,尤其是刑部,最是樂于見到這個結果的。故而,這個案子也就在何義言的自裁中,告一段落。
至于到處尋求公道的李氏,和何義言的父母,沒人在意。
真相大白之后,宋明珂也沒有把蘇晚凌給抖出來。
她這一次,算是救了蘇晚凌,也救了整個遲府。要知道,在這個關頭,一旦他蘇家鬧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蘇府都得玩兒完。
所以第二天,蘇佑為便派人,給宋明珂送了一張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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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諸葛亮《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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