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翠不是一個喜歡委婉的人，她看出來顧大田的意圖，但也沒大聲說出來，只是在顧瑾耳邊說，“你爸上門來，說這些話無非就是想要你把顧珠放出來唄，可她都做了這樣的事情，而且還越來越過分，不吃點教訓怎么能行呢？
唉，顧珠會變成這個樣子，也是因為你爸媽太慣著了，她總覺得犯了事兒有人給解決。”
聲音雖然不大，可顧大田多少聽到了一些，眼神頓時有些閃爍，低下頭吧嗒了一口煙，沒說話。
顧大田對著顧瑾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小時候你剛剛出生，我把你抱在懷里，曾經想過這是我的第一個女兒，等她出嫁的時候，我一定要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你未來的丈夫也一定要是你喜歡的，要把你當成掌上明珠一樣疼愛。
可我怎么也沒想到，你在這19年在家里里過得并不幸福，你媽做那些事兒，我并不是全部不知道，只是我沒有精力去管這么多，無形之中就虧待了你。
到后來你出嫁，你媽把你藥暈了，送到沈家來，讓珠珠代替你嫁去秦家，我都沒有能力庇護你，是我對不住你。”
聽著顧大田陳述這些話，顧瑾臉上的神色沒有變，但是放在身側的手，卻漸漸的有些顫、抖。
李梅看著氣氛有些緊張，趕緊勸，“唉……親家，說這些干什么？這雖然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難免有事情忽略的時候，到底還是你親生的骨肉。”
“是呀，顧伯伯。”沈翠翠也不想看著顧瑾這么難受，“事情都過去了，我三嫂不會放在心上，對她不公平的人是顧嬸子，怪不到你身上。”
“這段時間我常常想起顧瑾從小到大經歷過的事情，越是想心里就越是難受，珠珠只比她小一歲，可兩個人的待遇完全不同，珠珠被寵的跟眼珠子一樣。
而小瑾呢，她三歲開始，天不亮就要給家里干活，身高不夠踏在竹凳上炒菜，后來長大了，我還記得又一次珠珠說想要一身新衣服，趁著小瑾睡著了，把她的辮子剪下來去買衣服，她醒來之后發現辮子不見了，還是不吵不鬧的。”
顧大田說起來都有些哽咽，他深吸了一口氣，“小瑾，我知道自從替嫁那事兒開始，你就已經不是過去的你了，我也從來不覺得你媽來吵你鬧你，嚇唬你幾句，你就會心甘情愿的把顧珠撈出來。”
這確實是事實，顧瑾嘴角扯起一個無奈的笑，看著顧大田嘴邊叼起的煙桿，不發一言，靜靜的等著顧大田接下來的話。
他看著顧瑾的眼睛，說，“從前的事情，是我們對不住你，我會叫上你媽，親自給你道歉，這樣夠嗎？”
顧瑾還是沒說話。
顧大田又嘆了一口氣，放下煙桿，站起身在顧瑾面前就要跪下來……
“使不得，親家，這可千萬使不得……”李梅見狀連忙去拉顧大田，“這天底下哪有當爹的跪女兒的道理。”
顧大田被李梅攙扶著，眼里面已經開始有了淚光，“小瑾，我和你媽生下了你，卻沒有好好對你，這是我顧大田對不住你！可現在顧珠肚子里還懷著孩子，秦家已經不管她了，我這當爹的再不管她，她這輩子就完了啊！你就當幫幫我吧，好不好！”
父母為子女為之計深遠。
顧大田的臉上滿是一個父親的無奈和哀求，他緩緩說，“就當看在我們父女的情分上。”
說心里毫無觸動那是假的，顧瑾看著眼前卑微的父親，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她認命的閉上眼，“明天早上九點，警察局見。”
顧瑾并沒有要放過顧珠，只是把話放在了這里，顧大田也知道他只能要求顧瑾做到這里了。
也不再繼續哀求，只是嘆了一口氣說，“那好，明天早上我和你媽在警察局等你。”
這回輪到沈翠翠有些看不懂了，顧大田走以后，沈翠翠問顧瑾，“三嫂，難道你要這么輕易的放過顧珠嗎？”
“顧珠這事兒，現在已經不是我說了算的，她在藥草茶里下農藥，從文翰宇的角度她這是惡性商業競爭，從警察的角度這差點造成社會恐慌，我只能盡我的能力，讓她少受些懲罰，至于最后警察怎么判，我也管不著了。”顧瑾分析說。
還沒有走出門的顧大田，也聽到了顧瑾的這番話，他不想劉春芳那么無知，一定要顧瑾把顧珠放出來。
都到了這個份上，顧瑾沒有繼續推脫的必要，不管怎么樣，她能夠出面來幫顧珠，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事兒了。
顧大田佝僂著背，走出了沈家大門。
晚上，沈建和沈青松從地里回來也是聽說了這事兒。
但顧瑾沒有主動開口提，他們也沒誰問，沈青松洗完澡上炕的時候，顧瑾已經躺在炕上了，她緊閉著雙眼，像是睡著了。
沈青松輕手輕腳躺在炕上，吹滅了油燈，生怕吵醒顧瑾。
直到整個屋子都暗了下去，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顧瑾才開口問，“沈青松，如果這件事情換成是你，你應該怎么做。”
男人的呼吸聲平穩，目光篤定，“你不愿放過顧珠，我認同你咽不下這口氣，你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放過她，我認同你顧念那最后一點輕輕，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的決定。”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管她做出任何決定，他好像都能理解，也不管顧瑾遇到什么困難，他都在默不作聲之中為她解決。
不管發生什么事情，只要想到他在身后，顧瑾就會覺得很安心，對自己最脆弱的后背充滿了信任感。
“睡覺吧，你難得入睡，不值得為了這樣的事情影響你的睡眠。”
黑夜中雖然看不清男人那張冷峻的臉，可他的聲音格外好聽，低沉沙啞卻又每一個音符都叩響著打開顧瑾心的那扇窗戶。
是啊，這個世界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任何事情都有解決的辦法，只要睡得好養足了精神，沒有什么是不能迎刃而解的。
一切就留到明天再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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