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里，徐山再次面對著董春生，心情卻是相當不好。
他跟蘇婉提出來讓她跟自己回家，可是蘇婉猶豫了許久卻拒絕了他。
原因是徐山還沒有證明自己。
徐山原以為這種證明其實是蘇家老太設置的障礙，可是現在蘇婉的態度卻是讓他明白了，蘇婉雖然也向著自己，也想跟自己一起過，但是也需要徐山證明自己。
這也可以理解，前身徐山傷害蘇婉傷害得有點深，所以現在并不能只靠著甜言蜜語把她哄回去。
理解是理解，心情卻是不由變得很差。
因此他對著董春生就沒有好臉色了。
“姓名。”
“董春生。”
“姓名。”
“董春生。”
“你給我老實點，你不是叫宋業強嗎？到了現在還不肯承認？”
“好吧，我叫宋業強……”
“這還差不多，宋業強，你殺害別人的事情，我們都已經了解得很清楚了，但是你殺害董春生的事情，我們需要再向你了解一次，你老老實實把你的作案動機，作案過程給我交待清楚。”
宋業強捏緊了拳頭，緩緩吐了一口氣：“他該死。他殺了我老婆香玉。我殺他，是為我老婆報仇。”
“哦，這個情況你還是第一次交代，詳細說說吧。”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都跟你交代了吧，董春生，他根本不是好人，他被派過來援建我們的鋼廠，也就是那個小高爐，當時我也去建設小高爐，我們兩個長得十分相像，我們像雙胞胎一般，經常有人搞錯了，我倆的身份有差別，當時我的成分不好，他卻是根正苗紅的技術員，但是這并不妨礙我們成為好朋友。
事后我才知道，董春生沒安好心，他跟我做好朋友，其實就是圖香玉的美貌，香玉經常去給我送飯，董春生看她的眼光，就跟饞貓一般，眼睛都發綠。但是當時我并不知道。
有一天，董春生說打算跟我換一身衣服，當時我不理解，他的技術員衣服，那可是制服，象征著地位，而且面料比我的這破衣服好多了。
我本不想跟他交換的，可是他軟磨硬泡，最終我同意了。誰知道這個初生，竟然穿著我的衣服，假冒我，去調戲香玉。香玉來送飯，并不知道當時是董春生假冒的我，董春生上前一把抱住香玉，香玉被嚇了一跳，然后就察覺了，想要驚叫，卻被董春生給捂住了嘴巴，這個初生就把她拖到一邊，打算污辱她，她拼命反抗，最終被董春生給掐死了。
掐死了之后，董春生把她裝進一只箱子給掩埋了起來，然后若無其事地回來，但是當時香玉身上有一塊沉香牌子，這是我們家傳的寶貝，結婚的時候我送給她的。
所以他的身上就沾上了沉香的味道，我一聞就知道不對勁，在我的逼問之下董春生說出了實情，我于是將他直接推入了爐子當中，并且以他的身份活了下來。
自那以后，宋業強變成了董春生。雖然如此，我也是無時無刻都在想著香玉，都忘不了她的樣子。香玉喜歡穿白色的鞋子，她喜歡集郵，她的嘴邊有一顆福氣痣。
本來我對其他女人沒有半點興趣的，可是有一天我發現了邢玉仙，她長得跟香玉很像，也喜歡穿小白鞋，我把她當成香玉了，將她調到了廣播室，讓她干輕松的活，引誘了她。
她涉世未深，很容易就上鉤了。我給她買各種好東西，讓她接觸集郵，我要把她打造成香玉。
可是她并不是香玉，她有自己的野心，而且變得越來越貪得無厭，我因為她的貪婪，而不得不挪用公款，然后又利用她哥哥邢二狗倒騰煤塊，用這種方式進行平賬。結果這就讓她給抓到了把柄，她不滿足于地下情，想名正言順地當我的夫人。
但是我心里早就被香玉裝滿了，而且我也有兒子，怎么可能娶她，這個女人徹底瘋了，竟然去勾引董文明，并且把董文明給迷得五迷三道的，我擔心事情敗露，這才借刀殺人，把她給殺了。
殺了她之后，我本來就是嫁禍董文明的，想不到我兒子宋忠宏卻是喜歡邢玉仙，竟然給董文明下了毒……唉，都怪我啊，我造下的孽，現在總得我來還啊……”
徐山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難怪那具尸體，被一直掩埋在小高爐附近呢，那女尸，應該就是香玉，也就是宋業強的老婆。
“你當時可以向上申訴的，只要你告發董春生，他就會被繩之以法，你也可以報仇，而你選擇了最壞的復仇方式，更是在后來犯下這累累罪行，只能說你這是咎由自取。”
宋業強苦笑一下：“你還太年輕，根本不明白那個年代的事情，像我這樣壞成分的人，想去告倒一個根正苗紅的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那年代，人早已經被貼上了標簽，無法甩掉的標簽。所以我只有用這種辦法，才能真正復仇。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這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我的親兒子，竟然會喜歡上我的情人。”
其實這有點跟話劇雷雨劇情比較相似。
但是說白了，并沒有多玄乎。
“其實你要是不把邢玉仙打造成跟你妻子一樣的形象，估計宋忠宏未必會如此癡迷于她，可是他母親離世的時候，他已經有三歲左右了吧，對于母親的形象，有了大概印象了，所以當他看到你塑造出來的邢玉仙的時候，潛意識里覺得她就是自己母親的形象，這才會產生如此依戀的。”
這個解釋讓宋業強陷入了沉思。
過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我這些年在暗地里一直在學佛，只不過一直不得其門而入，一方面我要裝作大老粗的樣子，可是我內心卻一直不愿意當這種大老粗，另一方面，我其實早就陷入了知見障而無法自拔了。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人啊，千萬不要做違背良心的事情。”
說完之后，他如釋重負，又是長長吐氣。
這一次吐氣，就仿佛將胸中塊壘都給吐了出來一般。整個人的精神面貌也發生了改變，變得更加坦然，更加釋然。
徐山想到宋業強背后那盜門的影子，便問道：“你跟蘇家是怎么聯系上的？”
宋業強卻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提了一個要求：“我能不能以董春生的名義受審？”
“為什么？”
“我不想讓我兒子恨他爸爸，反正對你們來說，董春生也好，宋業強也好，反正只是名字的區別，我殺人的事實都是很清楚的。并且如果我要承認我是宋業強，那你們天線廠的那廠房，估計就得被收走了，到時候你們的損失也很大。另外我也不想讓家族蒙羞。”
徐山聽完也猶豫了起來，的確宋業強的說的麻煩都是真實存在的，這也會給天線廠帶來巨大的麻煩。自己的確可以跟他作個交易，這樣對宋忠宏，對天線廠，還有對宋業強都好。
可是最終，他卻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做不到。假的就是假的，真的就是真的，我們做刑偵的，為的就是一個真相。哪怕這個真相再難以讓人接受，我們也應該直面，而不是扭曲它，掩蓋它。要是幫了你，那就對不起我的信念與良心了。”
宋業強突然笑了，他笑得很開心：“看來你是值得信賴的，要是你剛才答應我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把真相告訴你的，因為你能給我放水，對我法外開恩，也有可能被你妻子家人所影響，而手軟……”
徐山不由吃了一驚，好家伙的，死到臨頭還敢套路我呢，好在自己堅守了本心，要不然還不知道真相了呢。
“我跟蘇家的關系，其實就是……”
就在宋業強打算把跟蘇家的關系一一交代的時候，他的身子一顫，然后用力捂住了心口，他的眼睛往外突起，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最后臉上失去了所有血色，眼神也渙散了。
黑血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徐山連忙上前，給他搭了脈搏，已經沒脈了，瞳孔散開，七竅流血，他死了，死不瞑目。
徐山也沒有想到審訊之中中毒的事件會再次發生，他也暗暗懊悔，明明有董文明的先例在前，他竟然還如此不小心，眼睜睜看著宋業強死在自己的面前。
做記錄的是李燕子，身后還有新八的任全，他們雖然知道董文明也是中毒死的，卻也被這審訊室之中的突然死亡給驚呆了，在那里不知所措。
倒是徐山還算冷靜，回過神來之后，便讓人進來，把宋業強的尸體給抬進鑒定科，他要一個詳細的毒理報告，這無名之毒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能精準控制，能讓一個人將要吐口的時候突然發作呢？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一股更深的寒意，似乎有人用一種無比惡毒的眼光，正在穿越時空，緊緊盯著他。
這種眼神，仿佛毒蛇盯住青蛙，讓徐山感覺到死亡的威脅正在臨近，比起之前，這種眼神更加銳利更加直接，甚至毫無阻隔。
徐山無比恐懼，繼而生起無窮憤怒，他暗暗決定，不管對手如何強大，自己也要跟他碰一碰，自己重活一世，如果還這么窩囊，畏首畏尾，那不如不活。
想到這里，他目光逐漸堅定，望望身邊聚攏過來的同志，他內心也充滿了底氣。
那個不知道什么的存在，我一定會把你從黑暗當中揪出來，將你徹底釘死。
不達目的，我徐山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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