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看到三車間的職工都已經在前排坐好，李明跟陳蘭夫婦也趕快來到前排坐好。
按照往日的習慣，整個禮堂平時會分成左中右三個區域。
從左面開始，是1車間，2車間，3車間的落座順序。
因為今天是三車間單獨開會，現場并沒有按照往日的習慣落坐，而是三車間的職工跟家屬全都坐到了前幾排。
而1車間跟2車間的部分職工跟家屬們，則則遠遠的坐在后面旁聽。
“人都到齊了嗎？”趙安很有覺悟，并沒有一屁股坐在主席臺。而是靠在了主席臺的桌子上，手里拿著話筒詢問道。
在趙安問話的時候，其他車間的職工們已經在竊竊私語。
“你還不知道吧！趙安這小子找了一份私活，帶著幾十號人一大早跑出去擺攤，聽說不到一個上午每個人就掙了20塊。
現在3車間的人聚集在這，好像是要繼續商量明天出去擺攤的事。
我還聽說，趙安這小子夸下海口，說明天要讓每個人都掙100塊錢。”有人看著身邊人一頭霧水，不知道三車間來禮堂要做什么的時候，知情人馬上就道出了眾人匯聚于此的原由。
“100塊錢？這種發昏的話你都信？
3車間300名職工，每人100塊錢，那就是整整3萬塊。”沒有親眼見證的人，20塊錢都不信，更不要說100塊錢。
“就知道你小子不信！趙安的宿舍，3號樓404房間！
他的左右隔壁，可都是咱們1車間的人。
這小子給他們3車間職工發錢的時候，那可是有人親眼所見的。”此話一出，質疑的人瞬間臉色凝重了起來。
“他們...他們干的什么活，一個上午能讓每個人掙20塊錢？”在一個月工資普遍都是30塊錢到50塊錢的年代中，一上午能掙20塊錢，這超出了很多人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大家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是什么樣的工作，一下子能掙這么多錢。
“個體戶，路邊攤，賣掛歷！”身邊其他人一語道破。
“個...個體戶？個體戶有這么掙錢嗎？”有人疑惑的問道。
聽到有人疑惑個體戶的收入時，旁邊有人插話進來。
“我小舅子最近在倒騰港臺歌星的磁帶，好像每天都能掙3，5塊錢的純收入。
要是趕上周末，大學生年輕人來逛街的時候，一天掙15，20都是有的。”作為工廠的正式職工，大家在很多時候看不起下海的個體戶，但是說起收入卻不得不羨慕。
“那也不對啊！如果只是個體戶路邊擺攤，趙安這動靜未免也太大了吧！
況且，一次用幾十號人，他這樣算不算干擾工廠的正常秩序？要是上級查下來...”有人一張嘴，就是一個天大的帽子扣了下來。
“唉，那個誰...說話歸說話，別亂扣帽子！”聽到有人語氣不對后，后排有人直接提醒道。
“就是，討論歸討論，不要亂扣帽子！
咱們廠現在停工停產，哪還有生產秩序？
再說了，大家都沒錢賺的時候，趙安能帶著大家掙點錢，這明明是大好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就給扣上帽子了？”雖然大家不一個車間，但是卻是一個工廠的工友。
更何況，趙安頂著巨大的風險，連老廠長跟書記都不敢提前發的工資，他一句話就把雷頂在了腦袋上。
這樣的人就算不是一個車間，大家也不能背地里說他壞話。
趙安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明明可以不用冒險提前發工資。可是為了3車間的職工生活，他敢這樣的干是真的了不起，那是實實在在解決了很多人家的現實問題。
直到現在，1車間跟2車間的車間副主任都沒有敢提前發工資。
為此，1車間跟2車間的工人們意見非常大。
畢竟，有遭受火災的職工家庭，現在身上穿的棉衣，還是大家伙湊給他們的。這可是實打實的有困難，就這樣兩位車間副主任連個屁都沒有。
人家一個年輕小伙子都敢背責任扛雷，他們這兩個老家伙卻不敢，不管大家說什么都是一副裝死的表情。
不過很多人也意知到，之所以兩位車間副主任不抗事。
就是因為提前發工資這件事可大可小，畢竟工人們還沒有創造出利益，就提前發了這個月的工資。
說難聽一點，這就是等同于讓國家的資產在流失！
而且更重要的是，現在停工停產，這個月恐怕都不能恢復生產。
大家不參與勞動，不生產利潤的情況下，就給300多號人發了工資。
一旦將來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尤其是新的廠長來了之后，這位新領導未必幫3車間頂雷。
這發出去的工資沒有給工廠帶來收益，到時候總需要有人來背鍋。
新來的廠長，他就是再傻，也不可能背這樣的鍋。
兩位車間副主任就是想到了這些，無論1車間跟2車間的職工如何鬧騰，兩位副主任屁都不放一個。
工資不敢提前發，撫恤金也不吭聲，硬是要等新廠長到來之后再處理。
兩相比較之下，顯然職工們更喜歡趙安的這種擔當。
此刻，就在后排兩個車間的職工們還在議論紛紛的時候，前排三車間的職工人數已經清點完畢。
除了住院跟火災遇難的職工，所有人員皆已到場。
“不耽誤大家時間，我盡量長話短說。
想必大家已經聽說了，我找的這些活就是出去擺攤，累倒是不累就是每天需要早起。
古人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原則上，咱們車間每個人都有機會，所以寧可掙的少一點，也要照顧到大家伙。
我知道咱們三車間有人在此次火災中...遇難！
所以，這次出去掙錢的機會，這名職工的家屬可以頂替上來占一個名額。
除此之外，受傷住院的職工，他們的家屬也可以派一個人頂上來。
咱們車間有300名職工，要是我一個人來分配，只會手忙腳亂。
所以我提議把咱們車間分成三個大組，每組一百個人。
張海，王陽，李明，你們三個人暫時當一下組長。
每個大組各分成20個小組，每個小組由5人組成。
具體的人員分配就交給你們三個去安排，到時候只需要把人名單送到我這就行。”趙安說話時，一直看著手上的這份三車間職工花名單。
在這份名單中，趙安只認識張海，畢竟這位工友就住在趙安的斜對門。而且每一次趙安出門，都是他陪在身邊。
至于李明跟王陽，無非是在這份花名單上，這二人的名字就排在張海后面僅此而已。
“為了大家都有肉吃，為了有更好的銷售成績，大家分組上街之后，各個小組千萬不要扎堆在一條街上。
三個組長，你們要指定一下大家的擺攤的大概位置，一條街最多只能出現兩個攤位。
如果咱們全都扎堆在一起，到時候誰也別想掙錢。
大家就辛苦一點，全部分散開來。
不過，這么多組的情況下，一定會有人被分到人流量大的街區，有人分到了人流量少的街區。
為此，我建議大家找一份地圖，并且在上面標注出上，中，下三個檔次街區標點。
如果只是一兩天的出門擺攤也就算了，稍微吃點虧也無所謂。
倘若最近這些天一直出門擺攤，建議所有小組輪流占領人流密集的街區。
必須保證每個組都能公平公正的享受人流量大的街道。
絕對不可以出現，某些小組一直被分配到偏僻的街區的現象。”趙安看著臺下的這三百號人，他能做的也僅僅只是口頭上的公平。
此時，那三位組長就成了趙安的緩沖地帶跟擋箭牌。
但凡有任何的分組事件，都由這三個人來背鍋。
倘若一切都由趙安來定奪，到時候惹出來的任何麻煩都只能趙安自己背鍋。
在此之前，只有10個小組的時候還好分配，現在一下子變成了60個小組，想要公平的進行分派還真的一件麻煩事。
只有明天的銷售成績很糟糕的情況下，趙安才會介入親自指定每一個小組的人員構成以及所在街道。
“放心，今天晚上我們就把分組名單弄好。”張海第一個站起來回應道。
看到張海站了起來，王陽這位剛入廠一年的學徒工也趕緊站了起來！
王陽聽說趙安腦子好像受了刺激，很多事情都已經記不得，沒想到這事竟然是真的。
要不然，趙安肯定不會讓自己這個剛入廠不到一年的學徒工，承擔分組這么重要的事務！
這種事怎么看都應該安排老師傅更合適一些。
表面上看，無非是分分組，安排一下人員名單的小事情。
可是，一旦疏忽大意，比如把那些有私人恩怨的老師傅分到一起，而且還是那種又遠又偏僻的街區。
等將來一旦廠子恢復生產之后，這些老師傅的小鞋恐怕馬上就會飛過來砸頭上。
王陽本想拒絕，不過突然覺得這未必全然是壞事。
這沒準也是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
要是能有好的表現，會不會得到暗戀女工友的青睞？
甚至干脆以權謀私，通過這次的分組機會，干脆把暗戀的女工友分到自己一組，真實的上演一出什么叫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戲碼！
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王陽覺得這是老天爺賜予自己的機遇，不但不應該拒絕，反而應該好好把握。
“安哥你放心，我一定跟配合海哥跟明哥把分組搞好。”王陽說話時非常的小心，一口一個哥的叫著。
看到前兩個人站了起來，李明在媳婦陳蘭的示意下，也趕緊站了起來表示會認真分組，并且一定會把人員分組安排到位。
聽到三個人的保證，趙安覺得最難辦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
“明天早上依舊四點半廠門口集合，有自行車的都騎上。
沒車的想想辦法借一借，如果實在借不到，你們三個大組長一定要規劃好安排！
確保每個小組之中，都有一輛自行車可以托運。
如果自行車實在是不夠用，那就只能辛苦大家帶上麻袋裝著掛歷辛苦一點了。”因為行動的時間過早，早到連公交都沒有，趙安只能希望大家辛苦一些用腳趕路。
“雖然很辛苦，不過我向大家保證。每賣一套掛歷，大家都可以得到一塊錢的提成。
只要生意紅火，我就會持續的從印刷廠定貨，到時候大家也就會有持續的收入。
眼看就要過年了，能不能過個紅火年，就看大家擺攤的成果了。”趙安其實想給大家畫個大餅，可是沒當過資本家，這方面著實有點不擅長。
不過，即便沒有畫餅的經驗，每天能掙100塊錢的誘惑，已經足夠讓三車間的職工們嗷嗷叫了。
一天就能掙三個月的工資，這不論在任何時代都足以讓人們興奮的大喊大叫。
這次的禮堂會議，是無線電六廠有史以來最短的一次。
但是，對于三車間職工跟家屬們而言，這是他們在這間大禮堂最開心最激動的時候。
然而，就在大家陸續退場時，大門口傳達室的大爺來到禮堂找到了趙安。
“你媳婦給你的信...”傳達室大爺說話時，把一封信交到了趙安的手上。
“啊...”趙安萬萬沒想到，冒充的這個身份竟然還有媳婦。
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趙安腦子的第一反應不是這媳婦如何如何...
而是在猜想他們這對夫妻之間有沒有孩子。
男人最恐懼的不是給別人養媳婦，恐懼的是給別人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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