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四海打開門，看到李揚就站在門口，嚇了一跳。
“你怎么來了？”馬四海一愣，看了一眼有些風塵仆仆的李揚，心底一跳，該不會又去外地惹事了吧，難不成是把評估委員會的人打了一頓？
“去了一趟鄉下。”李揚呵呵一笑。
“那就好，那就好。”馬四海一聽李揚還真是去種地，態度也好了許多，就是點頭道：“沒吃飯的吧，走，去我們食堂吃點？”
“那就蹭頓飯。”李揚點了點頭，帶著王振輝隨同馬四海一起去了區政府的食堂里。
到了食堂里，一些領導干部和普通公職人員紛紛對馬四海打招呼，另外看到李揚的時候，也是點頭示意。
反倒是比對馬四海還要恭敬，人的名樹的影，得罪了馬四海也不至于怎么滴，但是得罪了李揚，在新區可就寸步難行了。
“吃了飯，你趕緊走。”馬四海臉有些黑，端著盤子打算去打飯。
“振輝，快幫馬區長打飯去。”李揚呵呵一笑，拉著馬四海找個位置坐下。
不大一會，飯菜就端了過來，王振輝沒有吃，就站在不遠處負責安保工作。
“你啊，這個農民，當的比我們這個一區之長，要氣派多了，還有這里是區政府，安全的很，讓你的人別像門神一樣，杵在那里。”馬四海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
“去吃點飯吧。”李揚對王振輝點了點頭。
隨后桌子前只余下李揚和馬四海。
“馬哥，咱們市里有關于農副產品的評估機構嗎？”李揚笑著道。
“你想干嘛？還不死心。”馬四海無奈搖頭，如實道：“市里的評估機構，出了青山市，外面就不認，更別說這次的農產品展銷大會規格之大，你啊，就別想渾水摸魚了。”
“我找人幫忙，可以在體育場外面擺個攤，總要有個評估機構的認證，本來我是打算找個國外的大評估機構，花點錢搞個牛氣的資格，可最后想想，能給大青山的農副產品代言，這么光榮的事情，還是留在新區吧。”李揚認真道。
“你啊，被騙了吧，呵，那個規格，外面擺攤虧你想的出來，到底是哪個騙子啊，說一說，讓我開開眼界，竟然連你李揚都能騙到了，真想認識一下啊。”馬四海反倒是感興趣了，咧著嘴一笑。
“是嗎？要么你和他聊一聊。”李揚呵呵一笑。
“行啊，讓他來區政府來，我見一見是何方神圣。”馬四海哈哈一笑，突然胃口大好，聲音有些大，引得一些其他部門的領導也走了過來。
“區長，什么事這么開心？”其他幾個領導紛紛走了過來。
“能說嗎？”馬四海呵呵一笑，看向李揚。
“說吧。”李揚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
“他啊，想把農副產品賣到省城的那個展銷會上，有人給他指了路子，說是可以在展會外面擺攤，真是笑話，展銷會已經開了十幾屆了，從沒有沒聽說過，還能在外面擺攤，這種小孩子都懂得的常識，他竟然信了。”馬四海呵呵一笑。
旁邊的一干領導當然不會哄然大笑，李揚的名聲擺在那里的，卻也是紛紛搖頭。
“李先生，這種事可不能信，到時候被趕走了，對你，對我們新區，影響也不好。”
“是啊，那等展銷會的規格十分高，畢竟我們西川省是農業大省，不會讓外面隨意擺攤的。”
“對，對，不如明年，有我們區政府向上幫你申報農副產品的資格認定，不差這一年的時間，明天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場。”
一干領導紛紛的好言勸說道。
“你聽聽大家都這么說，搞的上次像是我騙你一樣，我啊，也是苦口婆心說了那么多，你非要較勁，現在好了吧，被人騙了，不過這邊都是自己人，放心，不會說出去的。”馬四海笑著道。
“說出去也無妨，只是那位聽到了，會不開心，到時候我怕您剛剛坐熱乎的位置，有點風雨飄搖就不好了。”李揚笑著道。
他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忽然安靜了下來。
李揚嘴角勾勒出一道笑意，眼神瞟了一眼餐廳食堂壁掛電視上，正在播放的西川省的午間新聞，正是那位省二號在講話的。
“是……！”馬四海一個哆嗦，播放的內容正是關于展銷會的相關報道，并提出省內將改進展銷會的參展機制，給予未曾得到審批認定資格的農副產品一個機會。
電視講話里，更是特意強調了一句，大青山的農副產品！
呼呼呼
在場的一干領導倒吸了一口氣涼氣，大青山的廣告都有省二號給點出來了，這可不比評估委員會的一個認定，效果差啊！
馬四海感覺牙都有些酸，打臉了，剛剛多得意，現在自己的臉就有多疼，心底罵娘，青山市是西川省的大市，新區地位也不低，他這個區長當的真是夠憋屈的。
“大領導都支持了，馬哥，咱們新區總要對我們給點幫助吧，畢竟在新區，我們才是地道的農民。”李揚敲了敲桌面，臉上掛著笑，不得不說，大領導這次講話太及時了。
剛剛馬四海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郁悶。
“農副產品的資格認定，讓農業局的人負責吧。”馬四海對不遠處的一個領導，抬了抬手吩咐道。
“是，區長。”一個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立即點頭。
“另外馬哥，我需要申請一批機械器具，用于采摘瓜果蔬菜，市面上能買到的，已經被我買完了，大批量采購，恐怕需要區里出面了。”李揚也頭疼，采摘類的器械，數量不多，畢竟大農場的模式，并不流行。
個體戶多是通過人力去采摘。
“這件事我來解決。”馬四海雖然知道李揚是借題發揮，不過也沒有拒絕，他比任何人都擔心，三十萬畝土地弄半天屁點動靜都沒有了。
“農業補助，惠農補貼以及對于農民失地保險這一塊，青山鎮沒辦法全部解決，三十萬畝土地上交市里核準，這一塊總要補貼到位吧。”李揚一連又扔出三個問題，目光灼灼卻是盯著電視上，省內二號的談話。
這個時候不提要求，他肯定腸子都悔青的。
“這件事情我會申報的。”馬四海氣的胃口都沒有，抬手嘭的一聲，放下手里的碗筷。
誰讓自己剛剛嘴欠，心底明白，李揚是借題發揮，也只能認了。
一旁的領導們也臉色訕訕，紛紛退后，找個由頭就先撤了。
“馬哥別生氣，接下來有個好事。”李揚笑呵呵，然后壓低聲音道：“你了解我的，忙是你幫了，好處哪能少了你，現在就咱們哥倆，我就直接說了，你想不想錦上添花，讓省內都記住你？”
“李揚，李老大，我說句掏心窩的話。”馬四海深吸一口氣正色道。
“馬哥，你說？”李揚干笑一道。
“擼羊毛不能專抓一個人，我廟小，你即然抱住了那位的大腿，不如去省城吧，天高任鳥飛，咱新區容不下你了。”馬四海直直的看著李揚，滿臉誠懇道。
李揚心底膩歪壞了，有點被人嫌棄的感覺。
“哦對了，現在新區只有一個聲音，那是你！”馬四海冷笑一聲，挺了挺腰板子，搖頭一笑道：“要么我走，新區我是待不下去了。”
“馬哥，我的好哥哥，沒必要這樣的。”李揚抬手一把抓住馬四海的手，唉聲嘆氣，一臉難過道：“聽你這么說，我其實心底挺痛的，不至于啊，不至于啊，我一直把你當個知心大哥哥看待，提點小要求，要點好處，都是為了咱們自己家好，馬哥，其實吧，你適當的氣度要大點，你就會發現，其實我這個人挺好的！”
“我氣度不夠大？”馬四海臉色難看了起來。
“馬哥，你看看，剛剛你帶頭擠兌我，我說啥了嗎？”李揚認真道。
馬四海輕哼了一聲，有點臉色掛不住。
“馬哥別生氣，這次農產品展銷會，我準備爆個大冷門，到時候大青山的瓜果蔬菜打出名聲，遠銷省外，當初支持三十萬畝土地改成大農場模式的決策，就成了你的政績，瓜果蔬菜賣的多，你這個時候力挺我，那就是響應二號的意志，我聽說二號很受陳老的看重，你猜，你現在投其所好，未來西川省的走勢會如何，你會得到多大好處？”李揚認真說道。
“馬哥，你這是從龍之功啊，跟著那位混，定鼎乾坤，還擔心周遭的蠅營狗茍嗎？”
“用不了多久，青山市五大區，你的名號凌駕于四區之上，一遇風云便化龍，展翅高翔，傲震西川省，未來宣傳語我都替你想好了。”
“什么宣傳語？”馬四海眉頭一挑，心底深深的觸動了。
“西川省第一區長，國內糧改策的先行者，未來大農業開發和運作的優秀設計師，現代化城市建設和新型農業發展的掌舵者……西川省三十年最優秀的青年領導。”李揚張口就來，每一句都說的馬四海心跳加快，他笑了笑又認真道：“要么我給你往上遞一遞，湊個幾十萬人的萬言書，上書北方首都，干脆立你為西川省下一代領導團隊的接班人吧。”
“前面尚可，后面有些僭越了，不妥，不妥。”馬四海急忙擺了擺手，臉上掛滿了謙虛和笑意。
“馬哥，實至名歸。”李揚豎起大拇指，心底則罵娘，領導真愛拍馬屁，臉呢，臉呢，比自己臉皮厚多了。
“兄弟啊，說個心里話，我剛剛只是開玩笑的，新區是你我共建的，秤離不開砣，左手離不開右手，我哪能真的讓你走，我還需要你為我保駕護航的。”馬四海翻手一把，又是緊緊握著李揚的手，語帶熱情道。
“馬哥，你看我還有一個互利共贏的小要求，能提了嗎？”李揚抽出了手，在桌子下面蹭了蹭，被男人緊緊握著，真別扭。
“說，大膽的提，為農業建設保駕護航，是我們為官一方應該做的。”馬四海神色一正，擲地有聲道。
“有了省領導的允諾，加上區內農副產品的資格認定，可還是差了一籌，需要借一把東風，燒起來，就能騰空萬里，挑翻其他大市的農業大戶，把省展銷會的客戶給拉走大半，也大有可能。”李揚認真道。
“你想干嘛？”馬四海心底一跳，就怕他玩大的，搞走一大半，估計明年的農產品展銷會就不用在省內舉辦了，直接在青山市新區玩算了。
“省城體育場舉辦農產品展銷會，我聽說對面有一個公園，叫第一公園，對嗎？”李揚笑著道，手指敲了敲桌面道：“馬哥，依青山市的號召包下第一公園的廣場，咱們舉辦一個農產品評測大會，和那些有資格認證的其他市的產品，打個友誼賽，你看如何？”
“你要拿大青山的瓜果蔬菜，單挑了擁有參展資格所有農副產品？”馬四海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了，膽大包天，無法無天啊。
比賽輸了，青山市丟臉。
可比賽贏了，偌大的西川省，青山市就是眾矢之的，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啊！
“馬哥，自古獨夫才能成就大業，青山市有這個底蘊獨挑其他市的能力。”李揚臉色平靜，淡淡道：“又不是打打殺殺，比賽一下罷了，真的打打殺殺，咱不用怕，西川省只有一個兵源之地，那就是大青山，一個打西川省二十五個地級市，也不是不可能。”
馬四海沉吟了一下，心底又是恨又是喜，眼前這位是惹事精，青山市五大區，才拿下一個新區，他就迫不及待的眼光放逐于全省的市場了。
“馬哥，你和咱們青山市的那位商量一下，我就先走了。”李揚其實挺同情馬四海的，大事無法決策，小事又用不到他，哎，剛剛他說的也不錯，不能指望一個擼，關鍵是，不夠擼啊，他的位置有點低了。
等李揚走后，馬四海還是坐在原位，沒有挪動過位置，腦子里反反復復的想了很久。
“備車，去一趟市委。”馬四海突然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的朝著外面走了過去，他心底明白，李揚多少有些看不上自己現在的位置，拿自己就是當個傳話筒。
可未免太小覷自己了。
很快馬四海就到了青山市市委，到了頂樓，來到了他的老領導，青山市一號的辦公室里，詳細的把李揚陳述的話，復述了一遍。
“你心動了？”馮震淡淡道。
“老領導，我已經四十二歲了，您也已經五十歲了，就讓我當這個馬前卒，出了事我兜著，絕對不會禍及你。”馬四海片刻猶豫，腰板挺的筆直，面色堅定，一改和李揚談話時的瞻前顧后。
“你和我那個小舅子一起力保，三十萬畝土地開發，我在會上力排眾議應下了，是為了什么？”馮震沉吟道。
“老領導，你是……。”馬四海略帶猶豫，隨即眼神內迸發出一束精光。
“事開了頭，就必須做下去，我希望能有個挑大梁的，可惜現在的青山市氛圍啊，不負當年了，缺了一把一馬當關萬夫莫敵的獨夫之意，那個年輕人說得好，咱們青山市身為西川省的糧倉，大青山又是兵源之地，不管對內對外都有力挽狂瀾，挑戰所有的底蘊，又有何懼？”馮震個頭不高，一米七罷了，微胖的身形，面容普通，可此刻他話落起身后，卻顯得是無比的深邃和巍峨，透著難以言喻的氣概。
“老領導，我讓你失望了。”馬四海慚愧的垂下頭，這些年來，他謹小慎微，確實做事考慮多過實際。
“去吧，要做就大做，省城內有幾家廣告和媒體公司，是青山市走出來的，給他們打個招呼，我要省城對于農產品評測大會的廣告蓋過農產品展銷會，包下省城第一公園，那邊展銷會開幾天，咱們就開幾天。”
“依青山市作為背書，給你計劃外一個億的資金，去邀請各省電視臺和知名評測員，把活動給辦的大一些，輸了無外乎一個億和一些臉面罷了，贏了，明年農產品展銷會就要落戶青山市，這筆買賣，很劃算的嘛。”馮震點頭一笑，沒有半點的顧慮。
“是，老領導。”馬四海心潮澎湃，一瞬間感覺人都跟著年輕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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