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林然在畫卷的裱框上摸了一下，將其翻過來，看了一眼背面。
背面有很多名家的印鑒。
這幅字畫，自出南宋畫家李唐之手，而后經歷了宋元明三代，被江南地區的收藏家爭相遞藏，上面最新的印鑒，是民國時期嶺南的一位收藏家。
在南宋時期，民間對于藝術的追捧達到了歷史上的巔峰，誕生了無數民間收藏家。
大部分的民間收藏家都在江南地區，尤其是成化年間，隨著社會發展，收藏風氣與日俱增，由儉變奢。
至嘉萬年間，一直存在上升期。嘉靖末年，經濟繁榮，士大夫甚至修建園林，對平民開放，教他們歌舞以取樂。
那是一個藝術巔峰的時代，民間書畫鑒藏家數量也達到了最高，誕生了諸如項元汴、安國、嚴世藩等收藏大家。
不過，在書畫收藏中，收藏家還要進行分類。
其中就包括鑒賞家和好事者。
好事者就是附庸風雅的商人，他們對于字畫的研究往往停留于表面，只在乎字畫值不值錢，好不好看。
比好事者善于精鑒的就是鑒賞家。
成為一名鑒賞家，不僅需要鑒定真跡的本事，還需要善于閱玩和裝裱。
當然，好事者也并非一無是處。
不是他們的努力，許多字畫甚至不可能傳遞下來。
只不過，林然還是被其中一些不懂收藏，把字畫直接掛在堂內，不進行裝裱，導致上面的色彩收到了潮氣的侵蝕的人痛心疾首。
幸虧《采薇圖》經歷的都是鑒賞家之手，保存完善程度還算可以。
雖依舊有部分欠缺之處，但只要進行簡單的修復就行了。
這幅畫是真跡，對林然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內心無比悸動，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說道：“這幅畫主畫面保存的還行，但左上方已經破成這樣了，分成了七八塊，破損部位極其粗糙，要不是下面還有一個落印，怕是打算把上面直接裁掉吧？”
“小兄弟，你的眼光真不錯。”老者笑道，“其實我就是這幅畫的主人，看你如此有緣，不妨你開個價格，我把這幅畫賣給你。”
老者笑呵呵的說道，似乎沒有和他討價還價的意圖。
“嗯，這幅畫確實挺值錢的。”林然看他這么真誠的樣子，反而不好意思欺騙他了，而是說道：“只不過，這幅畫畫面毀損得很嚴重，除非找到優秀的修復師，不然恐怕難以將他恢復如初。”
他打開畫冊，看了一眼上面的價格。
標記為10萬，難怪對這幅畫感興趣的人寥寥無幾。
這可是國寶級的字畫，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林然內心不禁升起一種黯然之意，無論如何，他也要想辦法把這幅畫恢復如初。
“是啊，老夫從內地弄來這幅畫的時候，也感到非常的心痛，因為當時的主人已經去世了，這幅畫被小孩子拿來墊桌腳。”他說話的時候也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國寶級的字畫，竟然被孩童拿來玩耍。
可見應該也是一個家道中落的貴族。
“整體畫面倒沒有太大破損，只不過上面裂成那樣，未必能恢復。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原價賣給你，你覺得如何？”老者笑呵呵地接話道：“其實剛才有個自稱馮家的少爺想買這幅畫，我都不賣給他。你只要能把這幅畫修復如初，賣個四五倍的價格隨隨便便。”
他這話說的倒不假，只不過，還是超出了林然的預算。
并不是他覺得這幅畫不值，而是..
按照規則，這幅畫已經遠遠溢價了。
林然不僅是個鑒寶人，更是個商人，必須要把利益最大化。
在商言商，他直言道：“你說的倒是不假，只不過這幅畫不值得。”
林然說道：“若是能把這幅畫修復，絕對沒有問題，但問題就在于修復這幅畫，需要的時間和精力，已經遠遠超出了您開出價格的一半。”
其實，林然要修復這幅畫難度并不大，畢竟他曾經也是故宮博物館的文物修復師。
只是邊角破損，加上有李元浩這種繪畫高手，修復根本不成問題。
但找普通的文物修復師，這種程度的破損，幾乎是不可再生的地步。
老子略微嘆氣，道：“小兄弟，果然是懂行的人，所言不假，這幅畫修復起來確實很有難度。”
林然默默點頭，并沒有繼續追問。
老者則是抬手道：“不瞞您說，其實我就是因為沒錢修復這幅畫，所以才想把它賣掉，找一個有錢的買家，讓這幅字畫重現天日。”
他拱手道：“可惜一直沒有找到有緣人，今天能夠遇到你，也算是這幅畫的機緣，要不這樣，修復的錢都算在我頭上，這樣大家都好，你看如何？”
“若是超出了十萬的價格呢？”林然正準備答應下來，背后卻傳來了陳啟的聲音。
按照老者的說法，他會承擔修復費用。
但是，現在還沒有找到文物修復師，現場也沒有人能對修復進行評估。
萬一超出了字畫的價格，老者又不認賬，該如何？
陳啟還是比較專業的商人，直接問出了核心問題。
老者笑道：“陳公子，畫冊上不是有老夫的電話嗎，你們想找我，還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
“你經常跑內地，我到時候到哪去找你？”陳啟沒好氣的說道，“所以我提議，還是不要有這種有爭議的條款，一口價，五萬塊錢，賣不賣。”
陳啟直接對半砍，是因為聽到了林然的估價。
修復費用需要一半的價格，就按照約定的價格來好了。
老者猶豫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不行，必須要十萬。”
“你還真是個老頑固，那我就看看你能不能賣出去！”陳啟咬咬牙，說著就拉著林然往別的地方走。
林然也沒有拒絕，他又不是小孩子，總不能撒嬌說要買下這幅畫吧。
況且，他覺得這幅畫應該不會其他人感興趣，從剛才人的態度就能看出。
因為這幅畫，除了表面的畫意以外，還有其他的引申意。
華夏是一個含蓄的國度，做事和做人都一樣，不可鋒芒太露。
這種字畫，收藏起來就是對英國總督的大不敬，為了以防萬一，沒人愿意接手這燙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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