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邊相互埋怨,一邊相互甩鍋,一邊怒氣沖沖狂奔而來。
眼看飛馬趕到,只聽得杜預一波炸彈還嫌不夠震撼,又丟出更大一波、更加震撼的炸彈。
“我們這【儒學】私塾,不僅不要錢,還統一管飯!師生一日三餐,都在儒學中吃,肉多管飽。”
滁州百姓,登時炸了。
“啊?管飯?”
“孩子在這里白讀書,還能管吃的?”
“杜解元甭說了,在哪報名?”
“我這不成器的娃,這就交給您了!”
士紳貴族、士族讀書人,更是冷笑連連。
“還管飯?呵呵,他知道滁州有多少吃不上飯的孩子?這是學堂還是善堂?”
“一會就擠破頭,看他怎么辦?”
“家里金山銀山,也禁不起這么坐吃山空。”
“呵呵,我看如何收場?”
他們為何怒?
因為羨慕妒忌恨啊。
要知道,受教育一直以來,都是被士族壟斷的特權。
五姓七望之流,之所以能世世代代、高居朝堂、把控朝政,還是來自壟斷教育和文化的權力!
士族為了供養子弟,每一家每一戶都要耗費大量錢財、資源,不光設立私塾,更要聘請名師前來講座、講學、指導。
可以說,貴族投資子女學習和家族教育,不遺余力,一擲千金,才能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但杜預今天,卻要公開辦免費的私塾,不光不要錢,還免費管飯?
這下,全城泥腿子崽子,不就能享受與他們孩子同等受教育機會?
作為特權貴族,誰能心理平衡?
“且,且慢!”
田洪鳳心急火燎,一下子跳下馬來,大聲道:“誰讓你辦學的?你備案了嗎?簡直胡鬧!散了散了都散了。”
滁州百姓,從天堂落在地獄,一個個失望至極。
“啊?不能辦嗎?”
“這么好的機會?”
“我們的孩子,做夢都想跟杜解元一樣,能師從學習。給錢都行。”
“爹,我想跟杜解元上學上課啊。”
孩童們,哭聲一片。
杜預微笑解釋道:“原來是恩師和岳丈啊?學生、小婿正要派人去請,給你們一個驚喜。”
林如海一翻白眼:“什么驚喜,分明是驚嚇!你別的別閑扯,先散了人群,再從長計議。”
杜預從容道:“恩師、岳丈莫要著急,慢慢聽我一言。”
“這儒學雖是私塾,但并不招收童生以上、正式讀書人。”
“而是學齡前的蒙童、最多十歲以下。”
“按照大唐律法,啟蒙并不算是正規學堂,可不用向朝廷報備。”
田洪鳳、林如海聽了一愣,也松了口氣。
“蒙童?你不早說?”
田洪鳳略一沉吟:“我大唐不重視蒙童,這專門禁止律令還真沒有。”
他狠狠瞪了杜預一眼。
對蒙童教育,大唐根本沒規定,既沒有允許,也沒禁止,屬于空白。
明知道杜預肯定鉆了空子,但田洪鳳作為恩師,能放一馬自然不會跟杜預較真。
“不行!必須關門!”
林如海還是不依不饒。
在他看來,什么蒙童私塾,純屬吃多了撐的,浪費精力時間財富,臉色一沉:“杜預,你剛剛中舉,明年就是會試大比。你不去參與文會,與同窗同年會文,學習文章制藝之道,也該休養生息,搞什么私塾?這能對你提升文位有什么幫助?”
杜預笑道:“還請岳丈上座,聽小婿把話說完。”
林如海、田洪鳳冷哼一聲,但人前總算給杜預面子,沒有再阻止,氣哼哼坐在上首。
杜預拿起一剛剛印制、散發油墨香氣的【弟子規】,沉聲道:“我儒學,不光不要錢、管吃飯,還有第三個福利——入學的孩童,每人都免費發教材。教材是蘭陵笑笑生編的【弟子規】。還有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
“哇··”
滁州百姓,激動的人人眼眶濕潤。
“弟子規?”
田洪鳳、林如海臉色難看,拿起一本來翻看。
林如海越看越氣:“杜預,你真是···讓我說你什么好?你是不是太目中無人了?是不是明年狀元十拿九穩了?竟然有時間不去讀書,卻來搞這些識字學童的玩意?真是不務正業!”
雖然杜預說是蘭陵笑笑生編的,但林如海壓根不信。
以他的了解,這大陸上根本沒有的【弟子規】,一定是杜預這喜歡天馬行空、獨創一派的家伙搞出來的。
田洪鳳卻面色越來越肅然,嚴肅,目不轉睛盯著【弟子規】,情不自禁誦讀起來。
“弟子規,圣人訓,首孝悌,次謹信,泛愛眾,而親仁,有余力,則學文?”
他沉吟許久,突然道:“杜預,這是誰教你寫的?”
杜預微笑道:“不是我寫的,是蘭陵笑笑生。宋佳霖編印的。”
田洪鳳盯著他許久,嘆道:“雖然這些字,都非常簡單,是蒙童識字好教材,但蘊含的為人處世、仁孝為本的哲理,卻含義豐富,難就三個一句話,通俗易懂,朗朗上口,道理卻意味深長,越嚼越有味。”
“這書,可以流傳天下,成為第一等蒙童教材。”
“喂喂喂!”
林如海急眼了:“老田你怎么叛變了?不是說好阻止這小子辦學嗎?”
田洪鳳咳嗽一聲:“對,對啊。你為何要興辦這樣的學校呢?”
杜預一指沸騰的百姓,沉聲道:“不為別的,就為他們!”
“為了這些祖祖輩輩、臉朝黃土背朝天,渴望供兒孫讀書、改變命運的百姓。”
“大秦實施商鞅變法,徹底改變了大秦制度,革去所有貴族爵位,無分貴族平民,一視同仁,獎勵耕讀,唯耕讀才能承襲爵位,才有今日強盛的虎狼之國。”
“我大唐要與強秦抗爭,也唯有徹底變法圖強。”
“而讓底層百姓,也有讀書的權利和機會,乃是我大唐最好的變法圖強之路。”
他目光炯炯,沉聲道:“我有一詩,請諸位靜聽。”
“【憫農】。”
他徐徐悠然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詩詞,才氣,盈天。
田洪鳳不由點點頭。
滁州百姓,感同身受,感激涕零,涕淚橫流。
春天只要播下一粒種子,秋天就可收獲很多糧食。杜預以“一粒粟”化為“萬顆子”具體而形象描繪了豐收,用“種”和“收”贊美了農民的勞動。
杜預話鋒一轉,沉痛道:“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如今我大唐盛世,普天之下,沒有荒廢不種的田地,卻仍有勞苦農民慘遭餓死。
眾人震驚!
滁州百姓,哽咽哭泣。
杜預描繪的這幅慘狀、場景,他們太熟悉太慘痛了。
杜預層層遞進,表現出百姓巨大的貢獻、無窮的創造力,就使反轉變得更為凝重,更為沉痛。
百姓辛苦一年,辛勤播種,將全國的田地都種植滿了,但豐收了又怎樣呢?
“農夫猶餓死”!
這是何等悲慘、殘酷的事實?
勤勞的農民以他們的雙手獲得了豐收,而他們自己呢,還是兩手空空,慘遭餓死。
才氣,如同黑云壓城,沉甸甸壓得所有人帶著沉重的心情去思索:是誰制造了人間悲劇?
百萬滁州百姓,跪倒一大片,山呼海嘯。
“杜解元!”
“您說出了我們的心里話啊。”
“我們每天都辛苦勞動,辛勤勞作,不敢有絲毫懈怠。但家中并無余糧,朝不保夕,活不下去。”
“只怕,這是第一個肯為我百姓出首、為我作詩、打抱不平的大詩人啊。”
田洪鳳也淚流滿面,搖頭嘆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文昭、徐士林、馮正等人,情緒也漸漸激動起來。
他們大部分出身貧寒,都對杜預詩詞描繪的場景,深有體會,刻骨銘心。
看著情緒激動的百姓,士族讀書人卻紛紛冷哼。
“這就是他們的命!”
“不識字,不懂知識,不種地又能如何?”
“人,各有命。天,早注定。”
“頂多是朝廷減免一點錢糧賦稅,地主少收一點租子就好了。”
但杜預的詩詞,已超過鳴州范圍,向全國范圍快速擴展。
無數正在田地間、土地頭辛勤勞作、悶頭苦干的百姓,都聽到了杜預的詩詞,抱頭痛哭。
“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慘,我們太慘了。”
“百姓生活太苦了。朝廷知否?”
“唉,食肉者鄙,未能遠謀。唯有杜預杜解元,才真的關心我升斗小民、百姓疾苦啊。”
聲音,已傳到了長安。
長安,正在朝議。
范相正在侃侃而談:“今年,我大唐盛世,歌舞升平,四海豐收,錢糧大熟,但朝廷賦稅不夠用了。需要向百姓加稅、攤派、徭役。”
百官無人反對。
皇帝卻皺起眉頭:“范相,這幾年我大唐戰亂連連、天災不斷,還要加稅徭役?只怕百姓們承受不起,會引起變亂?”
范相拍著胸/脯道:“陛下,如今大唐乃是盛世!民間的錢,糧食不知多少?國力可謂蒸蒸日上,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這點錢糧,對百姓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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