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禾抹了把嘴角，總算成功了，就是救人犧牲有點大。
算了，他昨天幫她換紗布，現在就算還人情了。
她起身說道：“半小時后量一下體溫，如果再不行必須送醫院了。”
賀不凡感激地說道：“蘇小姐，太感謝您了。”
蘇意禾擺擺手：“你照顧他吧，我還有事，可能一會兒要出去一趟。”
她下了樓，哪里還有程繼尋的影子，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等得不耐煩就自己跑了。
“唉，希望別出事。”
蘇意禾返回樓上，看到賀不凡坐在陸錦霄床邊守著。
陸錦霄還是沒什么變化，躺在那昏睡著，一動不動。
蘇意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道：“他總這樣么？”
賀不凡嘆氣：“唉，一年總有兩三回吧。老板找了很多專家看病，都沒辦法根治，說是以前留下來的后遺癥，五臟六腑受損了。”
蘇意禾垂眸思索，應該就是在那場大火留下的后遺癥吧。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開始發燒的，睡著了之后，還是昨晚找她的時候就開始了？
老板不醒，賀不凡閑著無聊，得不到指令，工作都得暫停，就想聊天。
“蘇小姐，你得了那么多遺產，怎么不用啊？”
蘇意禾笑道：“我自己有賺錢，已經足夠我花了。”
賀不凡說道：“很多人有錢之后，肯定有很多想花錢的地方，比如換個更好的房子，買更好的車，或者把錢投資出去，錢生錢。”
蘇意禾笑了笑：“但是我不缺房子，也不想買車，投資的話，我也不懂這個。”
賀不凡豎起大拇指：“我老板說你心態很穩，果然見識到了。手握這么多錢，竟然還這么淡定。要是我，我做夢都要笑醒了，還得犯愁怎么花呢。”
蘇意禾看時間差不多了，提醒道：“給你老板測個體溫。”
賀不凡拿起體溫計，猶豫了一下，說道：“蘇小姐，還是你來吧，你比我動作麻利。”
蘇意禾無奈地搖頭，接過體溫計，塞進陸錦霄耳朵里。
聽到提示音，她拿出來。
賀不凡說道：“40.2了，看來有希望。”
蘇意禾看到這么高的度數實在不放心，再次確認：“他真的不會燒壞腦子嗎？”
賀不凡笑道：“放心吧，蘇小姐。我有經驗。”
蘇意禾一想他那躡手躡腳的樣子，就覺得他的經驗很不靠譜。
賀不凡看出她嫌棄的表情，解釋道：“您是不知道，我有心理陰影。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時，老板燒得不重，39.6吧。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意識不清，我正要給他量體溫，他以為我要害他，突然揍了我一頓，差點沒把我打死。后來他退燒了，意識清醒了，完全不記得這個事。所有后來我每次給他量體溫，都害怕他突然揍我。”
蘇意禾一臉黑線，后怕道：“早知道我也不給他量了。”
賀不凡憨笑道：“蘇小姐您放心，老板肯定不會對你動手的。”
蘇意禾問道：“為什么？”
賀不凡解釋不出所以然：“反正我就知道，你看你給他喂藥，他也乖乖吃了。”
蘇意禾瞪了他一眼：“等他醒了，不許告訴他。”
他們的關系已經很尷尬了，再尷尬下去，以后都沒辦法見面了。
賀不凡捂著嘴：“我不說。”
賀不凡的手機突然來了消息，站起來說道：“不好意思，蘇小姐，我去打個電話。”
蘇意禾應道：“去吧。”
賀不凡走出房間后，蘇意禾的目光落在陸錦霄平靜的睡顏上。
立體的五官近乎完美，刻畫出這么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
特別是那雙鋒利的眼睛，跟他對視的人，都會本能地退縮畏懼。
蘇意禾從來沒有因為一雙眼睛，不敢看一張臉。
不過現在，這雙眼睛閉上了，才讓她有機會好好地觀察這張臉。
真的很好看。
誰能想到，傳說中那個全身潰爛得不成樣子的人，實際上是這樣的絕世美顏。
還記得見過他洗澡后的上半身，肩膀的位置有一塊疤痕。
當時就覺得那應該像燒傷，現在來看，應該就是在大火里被傷到的吧。
雖然皮膚表面只是輕傷，但目前看來，身體內部的問題更大。
蘇意禾現在可以肆無忌憚地盯著他看，不用擔心對上冷漠凜冽的眼睛。
想起來，之前她睡覺的時候，這人也總這樣盯著她。
當時這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真的只是為了保護她么？
賀不凡匆忙回來，不好意思地說道：“蘇小姐，可能得麻煩您照顧老板了，我這邊有點事，是之前老板交代的工作出了點問題。”
蘇意禾點點頭：“你去吧，注意安全。”
賀不凡感激地道謝，道：“老板每次高燒之后要睡很久，可能十幾個小時，您注意幫他保暖，從那么高退下來后，他體溫會特別低。”
蘇意禾一一答應：“知道了。”
賀不凡再次道謝才離開。
蘇意禾感嘆這兩個人似乎比家人還要近一些。
似乎這些年，他倆一直相依為命。
現在程繼尋跑出去找人了，賀不凡也去辦事了，整個屋子就剩下蘇意禾，還有床上昏睡的男人。
蘇意禾半小時給他量一次體溫，溫度有下降的趨勢，但是退的速度很慢，有時好不容易退了一點，下次量時又燒上去了。
她不敢離開房間，就這樣陪著。
她沒有照顧人的經驗，坐著沒事的時候，就在網上查查輔助退燒的方法。
物理降溫，貼毛巾，清水擦手腳。中醫推穴位，清三關，退六腑，全都一通試試。
最后還有一個扎手指穴位放血方法，但被她略過了。
萬一把人扎疼了，像揍賀不凡一樣，把她打死怎么辦。
床頭放著一盆清水，她正在抓著陸錦霄一只胳膊，給他推六腑。
推六腑的方法，是按照手臂上的幾個穴位，按照指定方向反復推幾百次。
這人的肌肉特別緊實，哪怕放松狀態都很堅硬。
蘇意禾推完兩百下后，已經累出一身汗。
高溫引起缺水，陸錦霄嘴唇很容易干，她就用棉簽蘸清水擦擦他的嘴唇，防止干裂。
她會時不時喂點水，但用勺子喂不進去，她只能用嘴，男人才會乖乖張嘴喝。
蘇意禾總是忍不住觀察他，發覺他生病睡著的樣子很乖。
到了中午，陸錦霄的體溫總算穩定在39.5度。
剛要把胳膊送回被子里，手就被反握住了。
蘇意禾驚喜道：“你醒了？”
陸錦霄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女人的小臉。
蘇意禾問道：“感覺怎么樣？用不用去醫院？”
陸錦霄沒有反應，只是直直地盯著她。
蘇意禾神色擔憂：“腦子不會燒出問題了吧？還是去醫院看看算了，早知道就不該聽賀不凡的話，感覺他不太靠譜的樣子。”
她剛要去拿手機，手卻動不了，被人緊緊地攥著。
蘇意禾看著他虛弱的樣子，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只是去收拾一下，打個電話。”
陸錦霄就像沒聽懂似的，不放手，也不說話，就是一直盯著她看。
蘇意禾以為他腦子燒糊涂了，哄著道：“你現在生病了，知道嗎？”
陸錦霄張開干干的唇，啞聲說道：“我渴。”
蘇意禾說道：“好，喝水。”
剛喂了一勺到嘴里，陸錦霄緊皺眉頭：“怎么這么苦。”
蘇意禾說道：“什么都沒加啊。那我給你加點糖。”
可是陸錦霄又不放手，不讓她走。
蘇意禾無奈道：“你到底要不要喝水啊？”
陸錦霄看著她，問道：“你一直在照顧我？”
蘇意禾說道：“還有賀不凡，不過他中途有工作走了。”
陸錦霄回憶道：“我睡著的時候，好像喝到了很甜的水。”
蘇意禾立刻漲紅了臉，分不清這人故意整她，還是真的想喝水。
陸錦霄盯著她：“我想喝那個。”
蘇意禾忍著尷尬道：“那你放開我，我去加點糖。”
陸錦霄終于放了手。
他很累，眼皮重重地合上。
蘇意禾跑去在溫水里加了一勺蜂蜜，又趕緊跑回來：“水來了，水來了。”
陸錦霄緩緩睜開眼睛，白瓷勺剛送到唇邊，就聞出了蜂蜜水的味道。
“不好聞。”
蘇意禾哄著道：“甜的，特別甜。”
陸錦霄別過頭，閉上眼睛，拒絕道：“聞了惡心。”
蘇意禾沒辦法，又給他換成白棉糖，這回總不會聞出怪味道了吧？
哪知陸錦霄只是輕輕抿了一小口就嘗出區別了。
“味道不對，不是之前那種水。”
蘇意禾趁他不注意，一勺懟進他嘴里，然后捂住他的嘴。
“別挑剔了大少爺，就這些材料，你自己看著辦。要么忍著喝，要么渴死。”
陸錦霄的唇觸碰到柔軟的小手，微涼的肌膚讓他感覺很舒服。
他看著女人的臉，喉結滾動一下，就把那口糖水咽下去了。
蘇意禾滿意地挪開手，“這才對嘛。你想不想吃點東西？我熬了小米粥。”
陸錦霄搖搖頭，望著天花板，聲音微弱，“暫時不想吃。”
蘇意禾好奇問道：“你每次高燒要多久才能徹底退下來？”
“兩三天。”陸錦霄答道。
蘇意禾又問道：“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陸錦霄苦笑一聲：“久病成醫，就連賀不凡都有經驗了，我自己心里有數。”
蘇意禾暗暗嘆息，這也是一個苦命的人啊。
小小年紀失去了母親，雖然保住了命，可是落下了病根。
這時，樓下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
聽到樓下的人邊按門鈴邊喊：“蘇小姐在家嗎？”
蘇意禾走到窗邊，打開窗子，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面孔。
男人仰著脖子望著樓上，說道：“蘇小姐，我老板是陸柏豪，他讓我過來請您跟l先生去一趟陸家。”
蘇意禾本想拒絕，陸錦霄的狀態不適合出門。
可她還沒開口，就聽到陸錦霄低聲說道：“答應他。”
蘇意禾回頭看他，擔憂道：“你可以嗎？”
陸錦霄艱難地坐起來，干裂的嘴唇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放心，我不會死在那些人前面的。”
蘇意禾也知道這是一個機會，平時想進陸家都難。
她沖著樓下的人喊道：“麻煩你等一會，我們馬上下來。”
蘇意禾自己不用收拾什么，主要是幫陸錦霄。
她幫陸錦霄穿好衣服，擦臉，刷牙，甚至幫他整理發型。
陸錦霄見她幫自己一通忙活，內心好像有一塊堅固的東西被無聲地揉碎了，慢慢變成了一塊柔軟的，溫柔的東西。
他突然產生了一種沖動，很想把她抱在懷里，似乎動作比想法還快，他這么想的時候，已經抬起手了。
手掌快要觸碰到蘇意禾的后背時，又克制住了這份沖動，慢慢放下了。
蘇意禾認真地幫他整理好著裝，剛要幫他穿鞋，就被拒絕了。
陸錦霄說道：“我自己穿。”
蘇意禾蹙眉問道：“你真的沒問題嗎？病得這么嚴重，還沒完全退燒呢。頭是不是很暈？還有力氣嗎？”
陸錦霄穿好鞋，站了起來，挺直脊背：“沒問題。”
蘇意禾知道沒辦法阻止他，只好不再勸了，拉住他說道：“等一下。”
她跑回房間，再跑回來，手里拿著一支唇膏，打開蓋子就要涂在他的唇上。
陸錦霄本能地后仰躲避，被蘇意禾勾住脖子，固定住動作。
蘇意禾解釋道：“你現在臉色太差了，涂點潤唇膏顯得氣色好一點。放心，無色的。”
陸錦霄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感受到嘴唇被微涼的手指輕輕涂抹均勻。
他心跳徹底亂了節奏，身體僵住了。
到了陸家老宅，車子直接開進了大門。
蘇意禾二人被帶到了客廳，陸柏豪正在主位上悠閑地煮茶。
看到他們來了，陸柏豪的臉上展露出自傲的笑容。
“突然請兩位過來，沒有打擾兩位今天的日程吧？”
蘇意禾懶得跟他寒暄，說道：“您找我們來，有什么事么？”
陸柏豪笑著招呼道：“你們先坐，這件事說來話長，怕你們不相信我，我得一五一十講給你們聽。”
蘇意禾知道，他肯定要說找到陸錦霄替身的事情，神色平靜地問道：
“陸總今天不用工作，叫我們來聽故事呀？好啊，您盡管說，我們有的是時間聽。”
陸柏豪笑了笑，在他們面前放了兩杯剛沏好的茶。
“我想你們也聽到了風聲，沒錯，我找到了我弟弟陸錦霄。”
蘇意禾心想：這風聲不是你讓你兒子透露出來的么？
不過她相信，就算陸柏豪不說，陸錦霄也早就知道了，他肯定在密切關注他們一舉一動。
陸柏豪向上指了指他頭頂的位置：“我弟弟就在樓上的房間。”
他說到這里突然停頓，看著蘇意禾，說道：“蘇小姐，你未婚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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