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思然沒再說話，一言不發的站起身，和身后的另一個新兵對練起來。
全霍點了點頭。
起碼心里還是有些尊嚴的。
這樣的兵好擺弄。
在人造神這么長時間，全霍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在人造神部隊的時候就一直處在觀察的位置，看著那些個團長管理人造神部隊，頗有心得。
所以說，有的時候在臺下觀看的人往往要比實操的人更有感悟。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就是這個意思。
全霍就是那個旁觀者，他一直充當著旁觀者的位置。
全霍抱著胳膊靠在一旁的墻上，看著泥地里的戰斗，一邊思索著什么。
直到泥地里有半數新兵都一屁股坐下，沒了爬起來的力氣，全霍才回過神。
嗯……距離吃飯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呢。
新兵體質太差了。
全霍嘆了口氣：“就到這里吧。”
新兵們如蒙大赦，開始將周圍沒有力氣的戰友從泥地里扶起來。
巢思然幾乎站不起來了。
用那種速度做了二百個俯臥撐，然后又練習對人格斗。
主要是，沒有軍人會在訓練上作假，至少像他們這種要上戰場的不會。
平時多流汗，戰場少流血這句話所有軍人都懂。
巢思然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后背的衣服被泥水浸濕。
這么練……不知道明天能剩下多少個呢？
“這才第一天上午，而且距離午飯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
全霍看了看手表，淡淡道：“如果有堅持不住的，覺得自己不行的……聽我一句勸，別撐著了，你又不是傘。”
沒人出聲，這倒是有些出乎全霍的預料。
往年都有堅持不下去的人。
“當然，如果你們覺得自己可以，只是一連的訓練強度太大了，那么你們也可以找我，覺得面子上過不去的話，私下里找我也可以，我可以幫你們換到別的連隊。”
全霍又說道。
還是沒人應聲。
開玩笑，腦袋砍下來碗大個疤，這么大個男人，在這里堅持不下去了？
這不是把自己的臉扔在廁所里了嗎？
沒人說話，就連還被人扶著的巢思然也盯著全霍的臉，一言不發。
“很好。”
全霍笑了笑：“我叫全霍，你們未來一年的教官，訓練的時候，動，說話，打報告，私下里你們可以叫我全哥，反正我沒比你們大多少。”
他非但沒比這些新兵大多少，反而還可能比他們其中有的人歲數更小。
正常來說，教官不會這樣和新兵相處，他們都會嚴肅而冷淡，直到新兵期過去才會換上自己的面孔。
但是全霍不需要。
人造神的壓迫感足夠了。
拍了拍手，全霍四處看了看。
嗯，其他連隊都還在訓練。
“這樣，看你們都挺累的。”
全霍又看了看手表：“三十分鐘的站姿訓練，然后正好距離午飯一個小時的時間，我給你們找個陰涼地方休息一下。”
“是！”
聽到休息，這幫子新兵總算是提起點勁來了。
雖然半個小時一動不動對于現在體能耗盡的他們來說還是有些挑戰的。
但是之后是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啊。
別的連隊訓練，他們休息看著，豈不爽哉？
正常來說，是沒有休息時間的。
第一天可能會有，之后就不會那么寬裕了。
但是全霍不一樣，他在意的是訓練的實用性，對于新兵到底有多少幫助，而不是每天需要達到多長時間訓練的指標。
“說起來，今天晚上回寢室之后，都去洗洗澡，注意注意個人衛生，我不希望晚上查鋪的時候啊，一推開門一股子臭腳丫子味，那我就把你們直接扔進外面的河里面。”
新兵們在站軍姿，全霍就在旁邊繞著整個連隊一圈一圈的走著，一邊念叨著：“咱們連一共有七十人，十人為一班，七個宿舍，晚上我可能會去查鋪，也不是大學，你們也玩不了手機，所以啊，衛生，內務。”
“誰要是因為疊被之類的問題，第二天早上讓我不好過，我就讓你們不好過。”
全霍說著：“我這個人很公平，你們讓我開心，我就讓你們稍微舒服點，反正訓練效果達到了，休息一下也無妨，但是，不要做和這個相反的事情。”
新兵們聽著全霍念叨，一邊一動不敢動的站得筆直。
“你們應該都去過寢室了，我覺得你們的寢室應該比我們那個寢室好點，人造神不需要睡覺，所以在住宿方面條件不好，有了好條件就給我珍惜，不要大晚上鬧什么幺蛾子。”
全霍淡淡道：“我不喜歡對比我弱的人動手，不代表我不可以，一般來說，我是個和藹的人。”
和藹個鬼……
一眾新兵暗自腹誹，但是依舊一動不動的站的筆直。
“老全！”
章子屋的喊聲傳來：“格斗訓練完了？”
“對。”
全霍點了點頭。
“你們看看一連，人家都訓練完了……”
章子屋的聲音立刻傳來，全霍瞥了他一眼：“另外啊，一會按照連隊去食堂，我們第一個，放開肚子吃，但是別吃的太撐了，下午還要訓練呢。”
“聽懂了嗎？”
全霍的聲音高了一些。
“是！”
新兵們大聲回應著。
“很好。”
全霍點了點頭，又瞄了一眼手表：“記住我說的話啊，晚上我不會再重復一遍了，還有你們自己宿舍的衛生，什么亂丟垃圾，什么個人衛生，我這邊統一實施大鍋飯制度，一人犯錯，全連受罰，你們是未來一年的戰友兄弟，彼此之間監督著點。”
“好，半個小時到了。”
全霍伸手向下壓了壓：“坐。”
一幫子新兵也不在乎干凈埋汰，就地坐在滿是灰塵的地上。
“我讓你們休息，沒讓你們聊天。”
全霍說著，蹲在最前面：“這么想聊……我有個辦法。”
“來，從你開始。”
全霍一把將最右邊的布正揚拽了起來：“向前一步走。”
布正揚老老實實的向前一步。
“向后轉！”
“讓你們互相了解一下。”
全霍拍了拍布正揚的肩膀：“對著你的戰友們，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布正揚，布施的布，正義的正，揚帆起航的揚，來自濟市。”
布正揚也不墨跡，但是話也不多，說完這一句就沒了下文。
“沒了？”
全霍挑了挑眉。
“……沒了。”
布正揚點了點頭。
“行……吧。”
全霍嘴角一抽：“回去坐下。”
挨個自我介紹之后，全霍點了點頭：“現在大家互相都認識了，記住自己戰友的名字啊，說不定哪天我就挨個考你們，讓你們背自己戰友的名字，說不出來的人，有大大的懲罰。”
“報告！”
“講。”
全霍目光看過去。
張眾笑了笑：“那要是背下來了呢？有獎勵嗎？”
“有個屁，背下來不是應該的嗎？”
全霍抱起胳膊：“你還想要什么獎勵？”
“沒……沒事了。”
張眾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能記住。”
“好，這可是你說的。”
全霍笑了笑：“下午回來我第一個考你。”
張眾一愣。
媽的，有狗。
“行了，時間差不多了，休息也休息了。”
全霍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全體起立，二十分鐘軍姿，然后吃午飯了。”
……
食堂。
部隊的食堂。
真是久違了。
人造神部隊的食堂有些冷清，和軍隊里根本是兩個樣子。
全霍四處看了看。
那些新兵們圍坐一排，狼吞虎咽的吃著碗里的飯菜，生怕比別人少吃了一口。
但是食堂很安靜，只有新兵們吃飯的咀嚼聲。
偶爾還會有一兩聲刺耳的吧唧嘴的聲音，不過立刻就會被罵聲消滅。
“都累壞了啊。”
章子屋將口中的菜咽了下去，笑了笑：“這才第一天就這么大訓練量，咱們當時也沒說這樣吧？”
“你用當時和現在比？”
總教官名叫博盛，他坐在全霍旁邊，手里還拿著筷子：“咱們那個時候哪有這么緊迫啊。”
“確實……”
章子屋點了點頭。
當時軍隊在戰場上的占比確實不大，不像現在，軍隊也成了戰爭的主力之一。
以前的主力……毋庸置疑是人造神。
其實現在也是。
章子屋笑了笑：“我們當時在中部戰區訓練的時候，打仗還沒輪到我們呢，有什么事情大都是北部戰區頂上去，后來就輪到我們了。”
“老全，知道哥們十公里最快紀錄是多少嗎？”
章子屋對著全霍眨了眨眼，低聲說道。
“多少？”
全霍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人造神部隊基地的兩圈而已，干嘛說的這么神秘啊？
“我感覺也就不到半個小時吧？”
章子屋傻笑一聲：“被敵人在身后硬生生追殺到基地的，不沖就得死啊，老子還背著無線電，扛著槍，身后就是妖族……啊，對，那個時候還在和妖族打仗呢，那都是好久之前了吧？”
“妖族啊……”
全霍撓了撓頭。
他還沒和妖族打過呢。
到他們這一代的時候，和妖族的戰爭已經結束了……
欸，不對。
他剛剛進入人造神部隊的時候，還趕上一次和妖族的戰斗來著。
但是他們都沒出手。
當時的樊團長似乎剛剛突破完……一下就把戰場全都給毀了，他們訓練那么長時間，連用武之地都沒有。
“說起來……你們都是老兵吧？”
全霍撓了撓頭，看向旁邊的幾個教官。
“我們？你看看我們的臉像是老兵的模樣嗎？”
章子屋指了指自己的臉，眉頭一挑。
“跟我相比啊。”
全霍也指了指自己：“和我比你們還不算老兵嗎？”
“你什么時候進的部隊啊？”
“……忘了，時間過太久了，怎么也要有七年了吧？”
“七年啊，那我是比你久點。”
章子屋點了點頭：“我都三十二了。”
“你有三十了？”
博盛有些驚異的看了他一眼：“嚯，你看著可真年輕啊。”
“嗨……我都算是老的了，我們那一代連市凈他媽出天才了，就哥們一個人沒天賦。”
章子屋笑了一聲，擺擺手：“我們那一代那個……我記得好像是……連市的第一吧？”
章子屋說著，看向全霍，對著他揚了揚頭：“就是你們人造神部隊的前任團長，叫樊易天。”
全霍一愣：“樊團？”
“對啊，你們樊團年輕的時候風頭可盛了。”
章子屋點點頭：“我本來差點跟他在一個高中來著，但是沒辦法，哥們修煉天賦不夠啊，沒辦法，最后上了個吊車尾高中，在那里也沒什么正經修煉的，天天跟一幫修煉廢柴在一起能走多遠，所以我就當兵去了，畢竟也考不上什么好的大學。”
“媽的……那個時候我才十七歲啊。”
章子屋嘆了口氣，眼神有些復雜：“現在老子三十二……三十二了。”
“以前出門哪個小孩叫我叔叔我都生氣，現在誰出門叫我叔叔……嗨，丫的都沒法反駁。”
“青春都他媽獻給國家了，老子自豪。”
章子屋說話有些粗，全霍眨了眨眼：“那你們……現在誰知道樊團做什么去了嗎？”
“啊……之前不是打仗了嗎？你退役了好像沒在。”
博盛小聲說著：“人造神部隊損傷很慘重，連帶著修煉者協會的會長和副會長都犧牲了……聽說她們兩個和你們樊團關系匪淺，樊團呢……本來是疑似犧牲了，但聽說前幾個月，他又回來了，像變了個人一樣，也沒做回團長，現在不知道去哪了。”
全霍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這是樊易天？
這是那個研究戰術研究到夜深的樊團？
他會拋下人造神部隊……不知道去哪了？
他有些煩躁的撓了撓頭發。
“你是樊團帶的兵吧？”
博盛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全霍：“聽說樊團帶兵挺有一套的。”
“什么有一套……就是人造神部隊的老一套罷了。”
全霍扯了扯嘴角：“那現在的團長就是宇文軒團長了嗎？”
可能是話題跳的有點快，博盛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這樣吧……我也不太了解啊，你沒有以前戰友的聯系方式嗎？”
“有倒是有……”
全霍點點頭。
但是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么樣了，都活沒活著。
而且……自己當時離開的時候都沒打個招呼，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怪罪自己。
如果那幾個兄弟中真的有人犧牲了的話……
想想他都不知道該怎么和他們說話。
全霍總是為自己過去的決定而后悔。
但是世界上沒有后悔藥，他只能每天想起，然后重復的后悔，愧疚，背負這些本不需要他來背負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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