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落下，砸在每個人的臉上。
伴隨著猩紅光芒閃過，大火幾乎是瞬間就被熄滅。
隨后，是恢復理智的人們。
姜九黎和姜離月，也早已化為刮過樊易天臉龐的清風。
盤古斧的神性能做到驅散神族的控制，但是當時，為了防止神族察覺，姜九黎以窮奇的魔性和妖性掩蓋住了盤古斧的神性。
要想利用這種力量，需要先驅除窮奇的魔性。
但是在壓制完族人之后，族中無人再有能壓制驅散窮奇魔性的力量。
所以姜九黎和姜離月選擇以生命和靈力為媒介，解散這股力量，釋放盤古斧的神性。
他驅散了神族的控制，也壓制了人們體內妖族的靈魂。
他做到了一個族長應有的責任。
樊易天雙目失神的望著天空中飄散的猩紅色氣息。
大雨淋漓，將他籠罩在雨幕中。
“咯吱。”
那是樊易天骨頭發出的聲音。
拳頭的骨節因為用力的緊握而發白，牙關死死咬住，渾身劇烈的顫抖著。
他抬起頭，滿眼的絕望。
他都想起來了。
那些絕望的記憶，一瞬間沖進了他的腦海。
“你是樊易天對嗎？這是你父母留下的東西，抱歉……”
“我的兒子，我的孩子，你會成為未來的希望，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守護希望。”
“樊易天！你遲到的是不是有點貧了！”
“你會成為比我更好的團長，我相信你……我們都相信你。”
“易天……對不起……”
“這次，是真的再見了。”
“對不起，易天，其他的，就都交給你了。”
“……”
樊易天的眼眸猛地擴大。
凄厲的嘶吼聲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地響起。
“來啊！”
樊易天一個人在雨幕中，身形不穩，對著天空瘋狂的大吼著。
“不是要毀滅我們嗎？！”
他將自己受過的所有委屈和失去都吼向天空。
聲音逐漸尖細，直至破音。
“來啊！”
“你們神族就這么點能耐？！”
他撿起身邊的石子，用力的扔上天空：“看的爽嗎？！”
嗓子的刺痛，以及突然停止傳來的窒息感，讓樊易天身形一軟，坐在了地上。
他輕輕地將腦袋埋進兩膝中間。
“都別離開我……”
他低聲的嗚咽在雨中被淹沒，無影無蹤。
……
所有人都恢復了正常。
為族長姜九黎，以及另一位族長，同時也是族長夫人，姜離月下葬。
樊易天手中握著一塊碎片——那是虎魄碎裂之后，留存的唯一一塊碎片。
偏偏就是那一塊安裝著窮奇眼睛的碎片。
“這是九黎的東西。”樊易天看著手中的碎片，喃喃道：“九黎生前最愛自由，按理來說，你也應當自由。”
“去漂泊吧。”樊易天手指一動，將手中的碎片，扔進面前的河中。
碎片在水中翻滾幾次，就消失在水流中。
樊易天看著那枚碎片遠去。
“咔嚓！”
耳邊似乎突然傳來了碎片破裂的聲音。
周圍的世界開始迅速地從身后開始崩碎，坍塌。
隨后露出后面的一片漆黑。
樊易天一愣，看向四周。
周圍的場景開始迅速地變黃，變成如同老照片一樣的顏色。
樊易天皺了皺眉。
這是怎么回事？
“子受，你又在河邊撿什么呢？”
這是最后響起的聲音。
一個女人的聲音。
周圍的世界猛然碎裂。
樊易天的眼前重新歸于平靜。
黑暗，漆黑，死死地包裹著他。
“看到這一切了嗎？”
余光感受到了光芒的刺激，樊易天轉過頭去。
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里，滿臉爽朗的笑容，看著他：“也沒有很久不見吧。”
“九黎……”樊易天喃喃道，上前了一步。
“應該叫你，來自于無數歲月之后的易天吧。”姜九黎頓了頓，又笑道：“不過無論來自什么時候，你都是易天呢。”
“是你將我拉過來的？”
樊易天對著這個姜九黎，絲毫生不起氣來。
“對啊。”姜九黎笑著點了點頭：“你應該都想起來了吧，你原來那個世界的事情？”
樊易天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把我拉過來……是為了什么？”
“就是為了讓你見證這一切。”姜九黎轉過身，看向遠方：“原本的故事，是沒有你的。”
“初陽和我鬧了不和，最后不歡而散。”姜九黎搖了搖頭：“當時我還不成熟，最后還要老老實實的將他哄回來。”
姜九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趣事，笑了一聲。
“你到最后，無論哪一次，都沒有和離月成親嗎？”
姜九黎的笑容頓了頓，點了點頭：“一次都沒有。”
“那月姐呢？”樊易天問道。
“已經……消散了。”姜九黎的聲音一滯：“我就是為了等一個能夠進入這里的人族，告訴他們這些，讓他們經歷這些。”
“然后，我也要去陪她了。”姜九黎的臉上掛上了一絲笑容。
“反抗神族，后悔嗎？”樊易天的眼神有些茫然。
“不后悔，這是我們一起做出的選擇不是嗎？”
姜九黎笑了笑：“你是了解我的。”
“剛開始的時候，我感受到十分孤獨，我懷念著過去的一切，感受著我所失去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姜九黎將右手放在胸口上，輕聲道：“但是越是在這種環境中，我就越能銘記自己的存在，就越無法忘卻。”
頓了頓，姜九黎又拍了拍腦袋，輕笑一聲：“我在說什么呢？”
“能這樣聽你發牢騷，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樊易天突然說道。
“也是啊。”姜九黎笑著點了點頭：“我們畢竟是一起成長的。”
“那些人，都是我的子民。”姜九黎淡淡道：“我深愛著人族，我愛著每一個人，所以我甘愿為他們做出犧牲，九黎部落的族長，又不一定只能為九黎部落做出犧牲，對吧？”
姜九黎輕笑一聲：“索性，我壓制住了那些暴躁的妖族靈魂……想必你們后世使用的時候，也會安全很多吧？”
樊易天愣愣的看了他半天，什么都沒說出來。
難道要對著姜九黎說，后世的情況并沒有多大的改善嗎？
“其實，對于你們來說似乎是沒有什么作用呢。”
姜九黎說道：“我看過了你的一些記憶。”
樊易天輕輕地點點頭。
“你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確實不意外。”
姜九黎笑了笑，也不問他為什么不意外。
“看起來，姬軒轅最終還是做了和我不同的選擇呢。”
姜九黎笑了笑：“其實這件事情，在原來的發展中，我們兩個商量過。”
“商量過？”
“沒錯。”姜九黎點了點頭：“神農部落戰斗力薄弱，在開戰的不久之后，就被滅族大半，殘存的族人，全都依附到了有熊部落之中。”
“那個時候，這一戰就已經打不贏了，這是能看的出來的事情，所以我和姬軒轅說，我會結束這一切，作為一切的惡人，代價是，他要照顧好九黎部落的族人，以及保護好所有的人族。”
姜九黎笑道：“后世如何評價我，于我無關，只要你們生活的好，我就開心了，我們的犧牲，也就值得了。”
樊易天一愣。
記憶恢復，他哪還能不知道姜九黎是誰。
蚩尤。
有蘇玉說過，蚩，是罪姓。
他又看向姜九黎。
這一切不該是這個大男孩來承受的。
這是真正的人族之祖啊……
樊易天的鼻腔有些酸澀：“你……是不是有些什么話要和我說？”
“我將我想對你說的話，都放在幻境中了，只有你親身經歷過的，才能讓你記憶最深刻。”
姜九黎轉過身：“我在死的時候，知道了許多事情，但是我什么都不能告訴你。”
“為什么？”
樊易天皺起眉頭，上前一步：“你們每一個都不告訴我，什么都不跟我說。”
“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遠超乎你認知的存在。”
姜九黎指了指天上：“神族，也是來自于那里。”
“那里？”
樊易天愣愣的抬起頭。
漫天星光。
“神族，代表著星光。”
姜九黎這么說道：“每一個神明，都代表著一顆星芒。”
姜九黎不說話了。
樊易天心中一顫。
“我給你的忠告是，不要太過依賴于你身體里那二位的力量。”姜九黎搖了搖頭：“祂們強于神族，但是未必能強于……”
姜九黎又指了指天上。
“你要銘記自己的存在。”姜九黎看了看自己的手，看著手已經開始逐漸模糊：“我的時間，不多了……”
樊易天皺起眉頭：“你要走了？”
“走了……”姜九黎笑著點了點頭：“我也要去陪離月了，她一個人，難免也會感到孤單吧……你們是怎么叫的來著？丈夫？我可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啊。”
樊易天沒說話。
“那種存在，毀滅一個星域，只需要一個念頭……但是祂們，也依舊遵守著規則而存在。”
姜九黎扔出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更多地事情，我不能告訴你，我能告訴你的事，就只有那么一件，銘記你自己的存在。”
“有關于存在的一切，我都不能告訴你，因為我知道的也不多，盤古斧這件神器，落到我手里算是浪費了。”姜九黎苦笑一聲：“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無論是什么事情，你都能做到，我們每一個人都這么認為。”
“謝謝你，易天。”
姜九黎的身影逐漸透明：“感謝你出現在那個位面的姜九黎身邊，陪伴他長大，見證他成熟，陪著他成為一個不算合格的族長，帶領九黎部落的發展……真的很感謝。”
“九黎。”樊易天抬起頭，勉強的笑道：“我真的將你當成了朋友。”
“我也將你當成了我的朋友，你也永遠都是我的朋友。”
姜九黎笑著，身形從腳底開始，化為碎片。
“再見了，易天。”
“這一次，是真的再見了。”
清風拂過臉頰，姜九黎的身形已經消失在原地。
“再見了……九黎。”
樊易天喃喃著，看著姜九黎消失的位置。
周圍的世界開始迅速地崩塌，聲音崩潰破碎，然后變成詭異的沙啞扭曲。
巨大的吸力從背后傳來，樊易天的身體幾乎是不受控制的騰空，隨后朝著后方飛去。
眼前一陣光亮。
“易天？易天！”
熟悉的喊聲，樊易天睜開眼睛。
王文堅滿是焦急的臉龐映入眼簾。
腦袋似乎還因為剛才的時空轉換有些迷糊，樊易天揉了揉腦袋，站起身來：“是什么時候了？”
身上陡然傳來的陰冷感，讓樊易天有些不適應。
“已經是晚上了。”王文堅扶住他的身體：“發生了什么？”
“沒什么……”樊易天皺了皺眉：“我也不知道，感覺自己就像一艘船，在海里被拍來拍去，什么都感受不到，我的修為在那里全都消失了……”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將剛才時空轉換的大概感受說了出來。
“這樣啊……”王文堅皺了皺眉，又說道：“那個東西已經閉合了。”
“閉合了？”樊易天一愣，轉過頭去。
原本懸浮著那道空間裂縫的地方，空間裂縫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什么時候消失的？”
樊易天問道。
“你出來的一剎那。”王文堅想了想，說道：“你出來的時候，散發出一道靈力波動，然后我們就發現了昏迷的你，那個時候，空間裂縫就已經消失了。”
“是這樣嗎……”
樊易天回頭看了一眼空間裂縫的方向。
九黎……再見了。
他最后在心中默念一聲。
“很累了吧？”
王文堅扶著他：“去休息一會吧。”
“不必，我是不會累的。”樊易天搖了搖頭，將心中疲意壓下。
他并不困，只是因為經歷了那些事情之后，有些心累。
“我離開了多長時間？”
樊易天的腦袋有些發蒙。
“剛剛幾個小時而已。”
幾個小時……
他卻在那個世界里，度過了幾十年。
又失去了一群摯友。
“哈……”
樊易天點了點頭：“就這一小段時間里……有沒有什么消息？”
王文堅挑了挑眉：“自然是沒有的，這點時間能發生什么事？”
突然，王文堅一拍腦袋。
“瞧我這個記性，還真有件事想跟你說一聲，光顧著想空間裂縫的事情，都把這件事給忘了。”
“什么事？”樊易天皺了皺眉。
“你看看這個。”王文堅掏出一沓折疊著的紙片：“這是最近調查下來的情報。”
“我看看。”樊易天接過，將疊好的紙打開，仔細的看著。
【最新情報：
經修煉者協會附屬協會，隱門查證，海洋靈氣濃度上升，疑似為空間裂縫出現的前兆，目前已派兵鎮守，軍隊將在海洋與永寧壁中間，構筑防線。】
“嗯……”
樊易天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你要派人去一趟嗎？”王文堅挑了挑眉。
“肯定是要派人的，若是真的出現了空間裂縫，沒有人造神部隊鎮守是不行的。”
樊易天點了點頭，又問道：“這個隱門……”
“隱門是附屬于修煉者協會的一個小協會，說是一個協會，其實只是一個小組織，做的都是些查證情報的事情。”
王文堅接過樊易天手中的紙，將其疊好，用兩根大拇指的指節壓實，然后將其放進兜里：“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
“什么事？”
“這個事情，還有一個人也派人去查了。”王文堅整理著褶皺的褲子。
“誰？”
“巫馬新。”
王文堅抬起頭，眸中盡是冷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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