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休整。
這個消息傳達下來，本應是一片歡呼的。
樊易天看了看一片死寂的營地。
所有人都坐在一個小角落，一言不發。
死亡的氣息籠罩著所有人。
樊易天叼著煙，輕輕將煙霧吐向遠方。
士兵仍在巡邏，坦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傷者的哀嚎，生者的怮哭回蕩在這座城市之中。
“哈……”
樊易天揉了揉腦袋，看向身旁的眾人。
幾個人靠在一起，但是沒有人說話。
樊易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去緩和這種氛圍。
后勤團和軍人們，在緊鑼密鼓的鋪設補給線，搬運彈藥。
周圍的不少人都睡著了。
明明還沒到晚上。
樊易天睡不著，索性站起身，習慣性的去尋找高樓。
也許這種時候，吹吹風，能讓他渾噩的腦袋清醒一些。
“沒死……”樊易天從衣服兜里掏出那兩張遺書。
又白寫了。
難得他之前才思泉涌，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篇子。
還是別撕了，下一場戰斗馬上又要來了。
媽的，這東西起作用又不是什么好事。
樊易天嘴角一抽，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怎么在這？”
熟悉的女聲，透亮清麗。
樊易天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白芷姐……”
樊易天轉過頭去，對著白芷挑了挑眉：“你怎么不歇一會？”
“沒有歇的必要。”白芷抻了個懶腰：“苦瓜和老周正在討論接下來的戰局，然后軍隊那邊需要再調來一些支援和兵力，姐姐我就出來溜達溜達，沒想到能在這里碰到你。”
“我就是來這里吹吹風。”樊易天笑了笑。
“不介意我坐這里吧？”
白芷笑瞇瞇的說道。
“當然。”樊易天挑了挑眉，向左移開了一些。
白芷靠邊坐下，雙手撐著墻沿，感受著風吹拂在臉龐上，她微微瞇起眼睛：“誒呀，這風吹得還真是舒服。”
“偶爾也需要放松一下吧。”樊易天看著遠處的大樓，沉聲道：“總是把壓力攤在肩上，也會很累的。”
“易天可真是體貼呢。”
白芷詭異的一笑：“要不是你有女朋友，姐姐我都想行動了呢。”
樊易天嘴角一抽：“別開這種玩笑了吧……”
“哈哈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白芷哈哈大笑：“逗你一下真好玩，有的時候你就和苦瓜一樣。”
樊易天有些無奈：“我和團長一樣？”
“對啊。”白芷笑瞇瞇道：“其實你們兩個很像。”
“是嗎……”樊易天微微愣神，又看向白芷：“白芷姐……是為了什么而進入人造神部隊的呢？”
人造神與軍人不同，就算每一次都從戰爭中活下來，最終也會死在造神使的侵蝕之中。
可以說，從成為人造神開始，就是一條走向死亡的路。
所以樊易天不理解，白芷的本身修為不低，估計也是凝道境的水平。
這樣的天才，加入軍隊或者修煉者協會，豈不是比加入人造神部隊更好？
“嗯？”白芷銀色的眼眸眨了眨：“這個問題……又是源自何由啊？”
“就是……很好奇。”樊易天聳了聳肩：“你們幾個，如果加入修煉者協會或者是軍隊的話，也許……”
“也許會有更好的前途？”
白芷接話道。
樊易天搖了搖頭：“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他的目光從白芷頭上的角上掠過。
“不一樣的結果嗎……”
白芷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角，微微一笑：“我之前不是說過嗎……”
“藺姐都告訴我了。”樊易天無奈的眨了眨眼。
“好吧……”白芷有些無奈：“也是有很多原因吧……”
“從我小時候，我的家庭就很富裕，我的父親為官，母親則是從商，二人相護，互相支持，就這么支撐起一片富裕的天。”白芷輕聲道：“那個時候，我每日所見之人，皆是達官顯貴。”
“我的母親，是一位掌控欲極強的人，可能是因為從商的原因，我的父親也是一樣，他們對我的生活嚴格規劃，甚至規劃好了我以后要走的路，那是一種十分病態的管控。”
“跟我有接觸的男孩，被他們操控著轉了學，為了防止跟我再遇到，怕我‘舊情復燃’，他們讓那個男孩去了別的市。”白芷苦笑道：“跟我關系近的老師，也被他們用手段趕走，母親當年一個人孤獨的打拼，她的理念是，女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撐和幫助，就是要自行發展，所以要我也貫徹她的理念。”
“后來我想，我不和男孩玩，我和女孩玩總行了吧，但是也不行，我的朋友都被一個一個的警告著轉了學，要么就是遠離了我，后來，有一個朋友把這件事告訴了我。”
白芷面無表情的訴說著：“那是我第一次跟他們兩個吵架，我被關了兩天，學校請了假，兩天之后，我再去的時候，老師……都換了一套班子。”
他媽的，這也太病態了吧？
精神病啊？
樊易天眉頭一跳。
“我被人孤立，我的母親卻覺得，這是對我最好的氛圍，我父親說，孤獨和苦難，是打磨強者的最好環境，他們兩個繼續安排著我人生的路。”白芷說道：“后來，浩劫降臨了，我的父母卻一個都沒死。”
“有的時候，我不得不承認，他們兩個確實有著自己的能耐，哪怕在浩劫之后，也能快速的重新崛起。”白芷眨了眨眼：“他們繼續安排著我的人生，一開始，他們的選擇就是，讓我加入修煉者協會。”
“他們覺得，我的修煉天賦不錯，如果能夠在修煉者協會里面身居高位，那么對他們兩個的產業，也能有不少的幫助。”
“說來也是我的懦弱。”白芷淡淡道：“我長那么大以來，從來沒想過去反抗，一直都承受著他們對我的掌控，而那一次，就是我第一次反抗。”
“我毫不猶豫的加入了人造神部隊，然后拎著行李箱，躲進了別人找不到的角落里。”白芷笑了笑：“我知道，他們兩個現在的實力遠遠達不到只手遮天的程度，也干擾不了我的選擇。”
“我就這么加入了人造神部隊，扔掉了原來的手機。”
白芷笑了笑，看向下面的眾人。
云凌天的金發在人群中格外亮眼，如同烈日光輝。
“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來找過我，站在人造神部隊的大門口鬧。”白芷淡淡道：“那個時候，老周，思嬛，還有一些伙伴都還沒加入人造神部隊，只有苦瓜跟我一起。”
“所有人都護著我，當時的幾個團長更是站在最前面……你能想象嗎？幾千個人站在我身邊，苦瓜把我牢牢護在身后。”白芷的眼中涌起一抹向往：“那個時候我性格不好，但是他們依舊陪著我，護著我，所以我才說，人造神部隊，是一個家庭，每個新兵都是我們的家人。”
“后來我也成為了團長，但是這個觀念依舊傳了下來，人造神部隊，是一個家。”
白芷不動聲色的抹了抹眼角，對著樊易天笑道：“聽了我的故事，感覺如何？”
樊易天有些語塞，他四處看了看，指向墻角的枯枝：“你看。”
白芷轉頭看去。
梅花的枯枝。
“距離梅花開放，還要好久呢。”
白芷微微一笑。
“梅花就是那樣，自信且美麗，只要盛開，即使寒冬刺骨，依舊有人尋芳而來。”
“玫瑰也是一樣，循著難忍的尖刺向上攀去，便是芳香盛開。”
“你若做梅花的自信自強，愿受寒風凜冽，那么你開放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美麗。”
“無關男女，無關性格。”樊易天輕輕撿起身后的一塊石子，微微用力，將石頭捏成齏粉。
他將手中的齏粉吹散，對著白芷笑道：“若是有石頭阻礙花的開放，那便將其碾壓成齏粉。”
白芷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眼中的傷感是掩飾不了的。
“那些阻礙花的開放的人，我們會將其碾壓成齏粉的。”樊易天笑了笑：“所以，一家人，明白了嗎？”
白芷愣愣的眨動著美眸。
半晌，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對著樊易天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真是個體貼的男人啊，姐姐都要心動了。”
“……”
樊易天的嘴角微微一抽。
“得了，姐姐這束花要去開放了。”白芷摸了摸頭發，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你可得做好準備啊。”
“我做好什么準備？”
樊易天一頭霧水，但是白芷已經搖搖頭離開了。
樊易天無奈的搖了搖頭：“自說自話的女人……”
點起一根煙，樊易天深吸一口。
這是從宋雪溪那里收繳來的。
“我可真他媽機智啊。”
樊易天笑了笑。
……
天色漸晚。
群星還未攀上天幕之時，坦克的轟鳴聲就已經在城里響起。
軍隊的援軍來了。
樊易天站在高樓上，看著這一切。
西市，是一座非常具有歷史韻味的城市。
“媽的，好不容易來到這里，不好好領略一下風景可真是有罪啊。”
樊易天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但是這座歷史之城，已經被坦克和彈藥填滿了。
戰爭的硝煙氣息在城市中彌漫著，坦克的聲音讓樊易天有些煩躁。
說實話，在這種戰爭當中，坦克造成的殺傷力并沒有多大。
能毀滅坦克的怪物太多了，那些怪物的速度是遠遠快于坦克炮管的轉動速度的。
直升機打著燈光，在上空盤旋著。
明天，就要進軍川銅市了。
空間裂縫嗎……
樊易天看著天邊逐漸出現的群星，咂了咂嘴。
他有預感，川銅市的戰爭，可能是一場比西市戰爭更慘烈的戰斗。
“群星閃耀，真是人間好光景啊。”
地那個沒節操的聲音從身后響起，樊易天就知道，這貨又出來了。
“下一次能不能給我個信號。”樊易天有些無奈道：“這樣很嚇人的知不知道？”
“哈哈哈。”
地干笑了兩聲，走到樊易天身邊坐下：“好久沒見到這樣的景色了，上一次見到還是在……上一次。”
“也就是前幾天好吧。”樊易天無奈道。
這個鬼這幅模樣到底是跟誰學的。
“你很緊張？”地挑了挑眉，看著樊易天，問道。
“一點點吧。”樊易天聳了聳肩，說道：“我到底是個弱小的人類嘛。”
“人類最強大的，就是心的力量。”地淡淡道：“起碼我相信你，那個家伙也是。”
“哇，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還真是難得。”
“你說的好像我有多不正經。”
“本來就是。”
……
天亮了。
大家基本都是被坦克叫醒的。
人造神和修煉者協會的一部分修煉者可以不睡覺，但是軍人和那些實力較弱的修煉者需要睡眠。
哦，差點忘了，還有獵靈者協會帶來的那群歪瓜裂棗。
他們從戰爭開始到現在，除了跑腿，什么都沒做過。
在西市和川銅市中間，有兩個縣。
軍隊的直升機去探了一圈。
沒有敵人的痕跡，但是墻體和樓體都有破壞的痕跡，看起來那群怪物是離開了。
云凌天看著這一份情報，眉頭緊皺，他對著旁邊的周傲光說道：“派幾架探測機去看一下前面有沒有埋伏。”
“已經在做了。”周傲光指了指上面的地圖，眉頭緊皺：“咱們在西市的戰斗被川銅市的怪物發現了，他們很可能已經建立了防線，做好了準備。”
“我想的是，不要貿然進攻，先探測一下情況。”周傲光指著川銅市的地圖，淡淡道：“川銅市的市區沒有西市大，根據情報，那個空間裂縫就在市中心。”
周傲光的食指落在一個點上：“就在這里，那些怪物大概率也會圍繞在空間裂縫的周圍。”
“唯一的問題就是……空間裂縫在這里……那敵人的數量……”周傲光的眉頭近乎能夾死蒼蠅。
“不能分團了，集中總攻。”云凌天淡淡道：“敵人的數量，靈衍界生物的種類，我們都不知道，讓炮營多轟幾輪。”
“多轟幾輪倒是沒有問題。”周傲光點了點頭：“但是偵查……”
“我去。”白芷說道，她對云凌天點了點頭：“蜃能夠制造幻境，即便狀況不對，我也能做到及時抽身而出。”
云凌天微微閉上眼，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老寧，你跟老白一起去。”
“好。”寧浩武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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