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只小狐貍說話的當間，一股詭異的氣息突然從小狐貍的體內涌出。
小狐貍突然張大了嘴巴，口中吐出來黑色粘稠的液體，迅速將其包裹住。
姬軒的耳中還能聽見根須之中凄厲的哀嚎聲。
等到那些液體完全凝結的瞬間，姬軒心頭不由得生出警兆。
那團液體化作的圓球此時已經成長到人頭大小，它從中間裂開，其中射出一根介于虛實之間的灰色光柱。
只是那道灰色光柱在靠近姬軒身體的瞬間，就被環繞在他身周的黑色火焰吞沒。
黑色火焰消散，半空中懸浮懸浮著一團有如一只小狐貍模樣的光球。
這是那只小狐貍的魂魄。
由于對方的修為并沒有很高深，所以甚至都沒有凝聚出元神。
“進來吧。”
姬軒手一招，光球便收入他的掌心。
再看這圓球已經滾落到地上。
圓球質感非金非木，卻有著礦石一般厚重的靈氣。
他對于這一幕早已經見怪不怪了，一路上遇到的青山圣地的生靈都會在強行窺視其記憶的當間變成這種模樣。
奇怪的是，在他們變化之前，姬軒甚至都沒能察覺到他們身體內的異狀。
好在這些攻擊雖然出其不意，但還沒有到讓他受傷的程度。
從這里已經開始深入青山圣地內部。
天地靈氣變得越發無法控制，原本在靈王朝境內可以隨意施展的‘大眾法術’，此刻卻完全無法使用。
要說他現在還能依靠什么，也就只有這鬼師的秘術了。
雖然他們死得很快，從圓球當中飄出來的魂魄也好似被‘洗過’了一般只有一片空白。
但姬軒也不是一無所獲。
譬如說。
外來的生靈想要在這里隱藏下去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因為青山圣地的生靈擁有一套自成體系的辨別敵我的能力。
而在這些生靈的記憶里，并不存在‘青山圣地遭受過劫難’的記憶。
他們甚至連兩國之間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和平都不知道。
在他們的記憶當中，青山圣地與靈王朝仍舊處于戰火之中。
可兩國邊境卻并沒有任何兵士駐扎。
靈王朝這段時間已經開始派兵駐守了，但青山圣地卻對此視而不見。
青山圣地公主客死他鄉。
這件事情僅僅是讓靈王朝一方出了兵力。
本應該被雪藏的刀劍，再次擺了下去。
不僅如此。
靈帝還頒布了一系列的法令，讓越來越多的生靈都投入到了防衛邊關的事業中來。
這些法令頒布得很快，就像是——靈帝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那樣。
但不論如何。
關于這件事情，還是遂了那位恭殊王的心愿。
只是恭殊王付出的可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性命，還包括了他的后代子嗣。
這位王爺的王位已經被宗祠收走，從今以后他們只能作為一介尋常的普通人生活，據說沒有了王位之后，他們連燕寧都住不下去了。
“不過還好。
鬼師的力量并不會受到約束。
畢竟就算是青山圣地，也屬于‘天地間的一部分’。”
姬軒呢喃一聲。
大步朝著村子的中心走去。
嘈雜的聲音越來越近。
遠遠地就能看見村子的正中央擺著簡易的舞臺，上邊狐族的年輕少女扭動著腰肢，不斷朝著四下拋著媚眼。
下方的看客們一個勁地拍手叫好。
這一幕讓姬軒看著有些別扭。
畢竟無論是誰知曉了他們到底在慶祝什么，都會覺得難以置信。
青山圣地的圣主訣別了過去。
這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而這件事情被這里的生靈稱為‘忌日’。
所謂的忌日并不是單純地指一年的某一天，對他們來說，代表的是‘每一天’。
狐族的生靈沒有去修煉。
也很少有見到休憩。
他們只是圍在一起，熱鬧地慶祝著，歡笑聲、酒杯碰撞的聲音、篝火燃燒的聲音、空氣中夾雜著年輕少女們無意或有意地散發出來的靡靡之音。
“唔——”
心中突兀地產生了一絲悸動。
姬軒連忙靠在某個小巷子的角落里，捂著胸口，面色變得有些蒼白。
他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所以他現在要盡快地找到青山圣地的中心。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捂著胸口的手掌一個勁地往自己血肉里攥著，就像是要將自己胸口整個地剜下來。
疼痛并不能緩解他心中的情感。
但是起碼可以讓他保持明面上的冷靜。
“再等等，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那種力量……不應該現在用出來……唔！”
他盯著自己腰間掛著的劍鞘。
里邊的那把劍已經消失不見。
唯獨劍鞘留在了他的身邊——時刻地提醒他，自己還有什么東西沒有拿回來。
黑色的火焰在蔓延。
不知過去了多久。
一個狐族少年經過小巷，下意識地朝里邊看了一眼。
他驀地發現，這巷子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坑洞。
就像是……被人憑空挖掉了一塊。
“這是怎么回事？”
狐族少年瞪大了眼睛。
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可是這種疑惑才剛剛升起，就聽見背后傳來一道散漫的聲音。
“非常抱歉，我還暫時沒有習慣使用這種力量。
不過沒有關系。
等我多試幾次就可以適應了。”
狐族少年轉身，看見一個有著黑色尾巴的黑衣狐族少年。
這位黑尾巴的少年看上去極為陌生，在記憶當中顯然和任何一個村子里的人都對不上號。
“你是誰？”
狐族少年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
而黑色尾巴的少年只是朝著對方禮貌地躬身，旋即在他的腳下便突兀地升起黑色火焰，將那狐族少年團團圍住。
「我是……災難」
……
「有什么東西進來了。」
「骯臟的東西，無法鎖定它的氣息。」
「這怎么可能？」
「它不屬于我們，當然可能無法鎖定它……你怕了嗎？
咯咯咯。
后悔了嗎？
現在后悔已經遲啦，畢竟你已經——」
「閉嘴！
我從未后悔過。
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至于混進來的老鼠……我會想辦法解決掉的。」
「你要怎么解決？
無法鎖定它的氣息。
甚至只能通過‘自己的損失’來判斷對方的行蹤。
而且你沒有意識到嗎？
它已經漸漸地融入了進來，變得越來越難以察覺。
沒錯。
就像是——」
「我讓你閉嘴！」
「好啦好啦。
我閉嘴就是了。
不過你應該明白吧？
放任它不管的話，對你而言終究是一個隱患，畢竟你才剛剛獲得——」
幽邃的宮殿里，傳來少女的嬌笑聲。
以及某個人憤怒的咆哮。
……
那是轉瞬即逝的美夢。
獲得了本不應該獲得的力量。
成為了本不應該成為的存在。
明明知道這一切都如同一場夢一般，須臾便會破碎。
明明早已經對自己的宿命看得透徹。
但還是忍不住去想著。
啊啊。
如果這場美夢永遠都無法醒來該有多好？
冰涼的觸感。
數息的形狀。
這似乎在什么地方見到過。
知曉這并非是自己的東西，卻記不起來那到底屬于誰。
對于那場夢境。
就像是鏡中花、水中月。
醒來的那一刻，什么都蒙在了一層紗里。
只能永遠地呆在這里。
看著一成不變的世界。
做著一成不變的事情。
等待著既定的命運。
但是。
心里似乎還有一道聲音在吶喊著什么。
若是，可以的話——
咯吱——
門扉從外邊打開。
穿著單薄紗裙的宮裝少女恭敬地將一枚玉簡放到她的面前。
她知道。
這是她的命運。
「若是可以的話。」
她心中閃過將玉劍捏碎的沖動。
卻并沒有付之行動。
……
漆黑的火焰匯聚。
在血色的大地上凝聚出形體。
他晃動著黑色的尾巴，怔怔地看著前方的世界。
暖風襲來。
空氣中帶著令他感到生厭的‘歡快笑聲’。
這是一個扭曲了的世界。
就如同昭明古國一樣，這里的世界正在遭到災劫的侵蝕。
那位青帝向災劫低下了頭顱，以期獲得繼續存在下去的機會。
而相對的，這方天地已經步入了昭明一般的末路。
雖然姬軒尚且不知道那是怎么樣的一種力量，但他能感覺到這里的違和感。
因為直到現在為止他都沒能夠感覺到一點陰氣。
沒有任何生靈產生過負面情緒。
生靈就算是死，都會在死前迅速地化為那種非金非木的圓形物體。
變成那種模樣的生靈不會產生陰氣。
就像是換了一種存在方式，卻無法被判斷為‘死亡’。
這是他混入青山圣地的第一個月。
這一個月來，他收集了許多生靈的魂魄。
而這對姬軒來說，僅僅是計劃的第一步。
“那么……前面就是圣地的中心了吧？
這棵樹……
界神樹？
有意思。
傳說中青山圣地有一棵圣樹，沒想到居然是過去的界神樹。
所以說……青山圣地的生靈，其實都是從界神樹中誕生的嗎？”
他遠遠地眺望著那棵高聳入云的存在。
那是一棵通體銀白色、散發著圣潔光輝的巨樹。
只是注視著它，姬軒就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仿佛有什么情緒在滋生。
也就是在這一刻。
他突然反應過來。
「原來如此。
這就是災難的根源。
難怪……
難怪青帝會屈服。
畢竟是這種東西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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