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白衣中年人在講完這些之后,身形很明顯地變得越發虛幻了。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看來我的時間不多了。”
“你的存在莫非在消散?”
對方輕嘆一聲,淡淡地說道。
“我終歸不是他。
這份永恒乃是虛假的,我不具備他的全部力量。
現在我尚且能夠維持住這個模樣,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地消散了吧。
不過我還是有余力將你送出去的。
如何?
先前我與你之間的約定仍然作數。”
姬軒沒有答應。
但他的態度也已經表明了一切。
白衣中年人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
“既然如此,我便不會再多勸你。”
“你還能堅持多久?”
“恐怕只有數百年了,誰知道呢?”
數百年。
對于他來說的確算是時日無多了。
但對于此地的生靈來說,仍舊算得上是很長的一段歲月。
“對了。”姬軒從座位上站起身子,朝著白衣中年人拱手,“還未請教前輩名諱?”
“他道號神旭子,其實這個名諱早已沒有任何用處了,你就算知曉又能如何?”
“我只是覺得一位仙人不應該就這樣被人遺忘。”
那中年人目光一閃,嘴角微微向上揚起。
“既然如此,就好好地記住這個道號吧。
哈哈哈哈。
希望百年乃至千年之后,何小友還能夠記住這個名字,然后有朝一日見到他,問一問他是否還記得這里。”
“我的記性一向很好。”
他朝著中年人行禮,然后走出了白色的光圈。
姬軒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做,就這樣離開了這里。
他已經在這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而現在他要做的也就只有讓這里恢復到原本的狀態。
至于怎么做,他的心里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想。
這里已經只剩下過去留存至今的遺恨,舊時代的怨念無處宣泄,假借永恒的仙威創造了這一片畸形的規則。
那是不應存在于世之物。
而所謂的規則。
換成他的理解,便是一片殘缺的道域。
現在姬軒并不能對這些陰邪之物下手,因為此刻正是夜晚。
而且他需要一個契機。
這個契機他已經找到,接下來只需要去確認就足夠了。
……
豎日。
姬軒找到了鳶仙子的洞府。
自己這位便宜師尊的洞府就在長生山的半山腰,作為峰主弟子,自然擁有比其余弟子更為優渥的待遇。
這里乃是靈氣最為充沛的地方,僅次于峰主所在的山巔。
可當他來到鳶仙子洞府門口的時候,卻見到了一個熟人。
孫吉。
他自然不會忘記那個將他推下深淵的小子。
只是當姬軒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見到姬軒的眼神中卻并沒有帶著任何敵意。
那雙目光之中反倒是帶著幾分欣喜。
這小子莫非是吃錯藥了不成?
姬軒心中暗道。
他是知道黑紙上有一條規定,說是不準各個劍脈之間弟子私自前往其余主峰的。
若是在自己的主峰見到了其余主峰的弟子,是可以將對方擊殺的。
這并不算是違反了規則。
而且宗門也不會怪罪。
之所以孫吉有膽量出現在這里,其實很大原因來自于他自身的修為。
孫吉已經凝聚出了劍心。
而且他又是某個長老的弟子,身上的寶貝可謂是數不勝數。
所以就算有人見到了他,都不會將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畢竟動手不一定能打得過他,反倒會得罪一位劍閣長老,雖然有那么多規矩束縛,可對于那些長老們來說,那些規矩其實就是形同虛設的存在。
實力,有時候可以讓束縛變得形同虛設。
“原來是何道友,你怎么回來這里?”
“這里是我師尊的洞府,倒是孫道友怎么來了此地?
這可不合規矩啊。
要是被旁人知道了——”
姬軒順著對方的話說了下去。
而孫吉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就好像已經把那日的事情給忘得一干二凈。
這很不正常,要么對方在刻意隱藏,要么——
“那種都是小事,不足掛齒。
倒是道友的師尊居然是那位鳶仙子,可真是令人羨慕。
這位鳶仙子可以說是劍閣百年來難遇的天才。
道友居然能拜入她的門下,將來一定不可限量!”
“名門也不過是得了個好的出身。
想要未來不可限量,還得靠平日里的積累。
道友所說的倒是有些片面了。”
孫吉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笑著道。
“何道友說得是。
那個。
何道友待會兒可有時間?
我正好剛剛拜訪過鳶仙子,現在也有些空閑,不若我們找個地方好好地喝上一杯聊聊天?”
“道友想要聊些什么?”
姬軒饒有興致地湊近孫吉的身側。
口中輕聲呢喃,一段話傳入孫吉的耳中。
“莫非當日的事情孫道友還有些意猶未盡?
呵呵。
若是孫道友實在是想得緊的話,我這里也留著你們的留影玉簡。
我可以拓印下來一份送給孫道友,好讓孫道友能夠時刻地看到。”
孫吉面色驀地一變。
他再也沒能夠維持住自己臉上的笑容,朝著姬軒拱手,隨即匆匆離去了。
就在兩人交談的當間,附近也傳遞過來不少的視線。
姬軒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隨即他敲開了鳶仙子的洞府門戶,走了進去。
鳶仙子仍舊是一身白裙,許是剛才發生了一些什么事情,讓她看上去有些暴躁。
“何子軒?
你怎么想到來我這兒了。
又有什么劍道方面的問題想要請教嗎?
大膽地說出來就好,為師可以解答你大部分的問題。”
這少女說話的口氣倒是有些不客氣。
姬軒拱手行禮。
在少女面前的蒲團上坐了下來。
關于劍道他的確有一些問題。
“弟子心中有些困惑,想要請教師尊。”
“哦?說來聽聽。”
少女那雙帶著滄桑的眼睛里滿是笑意。
“師尊前日說弟子意在形先,弟子的身體跟不上自己劍意的速度。
所以這兩天弟子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弟子先打個比方。
若是一個人的身體天賦已經固定,無法繼續成長下去,他又當如何提升自己的劍道?”
“這不可能!”
“師尊,弟子只是打個比方。”
少女就像是一只受了驚嚇的貓一樣叫了出來。
姬軒只好帶著幾分歉意地安撫。
……
孫吉回頭看了一眼姬軒的方向。
失望地搖了搖頭。
他并沒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攔。
一路上非常安全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那些弟子見到了他紛紛恭敬地行禮,一些長得姣好的女弟子還朝他暗送秋波,可孫吉本人卻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到一樣。
……
劍道的問題已經完畢。
經過一系列激烈的討論之后,姬軒已經不再有問題提出,整個房間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姬軒在蒲團上久坐多時,才聽見鳶仙子輕咳一聲。
少女終究還是拉下了臉。
“你若是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可以先走了。
接下來為師還要修煉。”
“弟子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少女眉頭微皺。
她看著姬軒從儲物戒里取出來一把劍,擺在兩人面前。
這把劍的劍身上帶著鋒銳的劍氣,不論是誰看了都會說這是一把品階極高的靈劍。
但姬軒卻是抬起一只手,打了個響指。
他的指尖便燃起一簇淡黃色的火焰。
這是修士凝聚出來的真火。
比尋常的火焰要更為兇猛。
他將火焰慢慢地靠近那把劍,便在火焰即將觸碰到劍身的瞬間,面前的少女率先一步將那把劍給奪過拿在了手中。
“何子軒,你在做什么!”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她毫不猶豫地站起來,一股凌冽的氣息撲面而來。
從她的身上,姬軒能感受到一種憤怒的情緒。
而姬軒手一揮,手中的真火消散。
他帶著幾分笑意,淡淡地說道。
“我在向師尊您提問啊。
您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注意到,這并非是什么靈劍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這可是你從葬劍池里帶出來的靈劍。
要是把它給毀了,你知道對我們整個劍閣來說是多大的損失嗎!
何子軒,你若是這么糟踐自己的劍,就枉為一位劍修!”
少女的怒罵并沒有讓姬軒心里產生任何愧怍。
他只是手一揮。
那把劍又飛回了自己的手中。
“區區一把木劍,真的可以算作是損失么?
倒是師尊,弟子有一點不明。
你們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需要那么多木劍來撐場面?
葬劍池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機緣。
沒有靈劍。
沒有仙劍。
更不存在仙緣。
所有人從葬劍池里帶出來的,也不過是木劍而已。”
姬軒從蒲團上站起身來。
手中的劍正發出一陣陣哀鳴。
姬軒的靈氣正在侵蝕著木劍最后的靈性。
眼看著那把木劍上開始顯現出一道道藍色的裂痕,并且越來越密集。
“師尊不必向我隱瞞什么。
從那天晚上您出手的那一刻起,弟子就已經明白了師尊是看得清現實的。
那天晚上您握住了弟子的劍鋒。
并非是為了護住那盞油燈,而是為了護住這把木劍。
因為您知道真火對于這把木劍來說究竟會造成多少傷害,而木劍本身反倒是因為其材質,就算是直面其鋒芒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您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對嗎?”
少女眼睛瞪得渾圓。
她嘴唇微顫,身子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幾步。
隨即她仿佛徹底泄氣了一般一聲輕嘆。
“……你到底是誰?”
“弟子是何子軒,是長生劍脈的傳人,也是您的弟子。”
姬軒臉上笑容不變,恭敬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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