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只剩下了公孫無忌和姬軒兩人。
翠翠和夭夭早就離開了。
在得到了那種驚為天人的消息之后，公孫無忌就一直是這幅呆愣的模樣。
姬軒能夠理解他現在心里的不平衡。
畢竟昨天晚上只是知道了青雨兮的死訊。
起碼還能對這個如同落入凡塵的仙子有所幻想。
可現在則是非常暴力地直接將他心里的那些幻想給碾得粉碎。
這其實是一種非常容易猜到的心境。
那種‘就算我得不到，別人也不可能得到’的感覺，對于像公孫無忌這種色中餓鬼來說是再好猜不過的了。
他就這樣呆呆地坐在桌邊。
面前的酒菜也不再覺得香甜。
倒是姬軒若無其事一般地慢慢把桌上的東西給吃了個干凈。
許久之后。
公孫無忌終于深吸一口氣，隨即徐徐吐出。
他閉上眼睛，隨后抬手就給自己的臉上來了一巴掌。
等他把眼睛睜開的時候，那失魂落魄的模樣頓時一掃而空。
“殿下，我悟了。”
“你悟了什么？”
“我覺得人不應該活在過去的陰影里。
雖然我沒有得到她。
但換個角度想的話，那個男人也不是沒有得到她？這種時候再去糾結此事不見得有什么結果，反倒會擾了自己的道心。”
公孫無忌義正言辭地說道。
而姬軒此時正在思考對方是否有道心。
這位當朝宰輔的公子平日里就沒有什么東西是得不到的。
據說他還與某位公主有過婚約，而且并非是他去做駙馬，而是那位公主下嫁到他們公孫家。
可想而知公孫世家的地位。
所以現在公孫無忌的心境應該僅僅是‘想要擁有的東西得不到’而已。
看見此時的他，姬軒又想起來當年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副模樣。
不由得笑出了聲。
“殿下您笑什么？”
“沒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姬軒輕咳一聲。
將腦海中那些景象暫時擯棄。
他正了正身子，接著道。
“不過那位花魁的男人還是得找到他才行。
畢竟現在青雨兮死了。
而那個男人很可能與這起案件有關聯。”
“我覺得那個男人不是兇手。”
就在姬軒話說完之后。
公孫無忌卻是突然開口道。
“這又是為何？”
“男人的直覺。”公孫無忌滿臉都寫著認真兩個字，“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抵擋得住青雨兮的魅力，我覺得就算是皇宮里的那些人，也大抵是擋不住的。”
“無忌兄，我們現在是在討論案情，不是在開玩笑。”
“本少爺現在也是認真地分析。
殿下。
青雨兮是觀山形意境的修士，對媚術的修行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拋開她的身份不談。
能夠將媚術修煉到這一步的修士，只需要站在那里都能吸引各種人的目光。
而且殿下應該也看出來了，翠云軒所有女人都對青雨兮抱有好感。
也就是說……”
“所謂的媚骨，魅惑的不僅僅是男人！”
姬軒當即反應過來。
雖然在翠云軒這種地方，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是和男人有關的事情。
但卻往往忽略了青雨兮自身就是一個修士。
“媚骨并非是一種稀有的體質。
在一些典籍當中也有其記載。
曾有身具媚骨的妖族顰笑之間滅了一城的例子，但因為青雨兮身處翠云軒，所以她能接觸到的使用自身體質的方法也有其局限性。
但她畢竟是這種體質，所以也會不自覺地讓周圍的人產生某些影響。”
想到這里。
姬軒便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首先。
殺人的兇手需要滿足一些條件。
那必須得是一個女子。
如此才能削減青雨兮體質的影響。
那個女子必須要精通那種殺人的咒術，而且可以保證在事情暴露之后能夠安然地離開，或者不會被監天司抓住把柄。
接著是抹去自己作案痕跡的手段。
對方應該有十足的把握讓自己的痕跡徹底地消失。
因為青雨兮房間里點了那種熏香，所以昨天晚上所有從翠云軒離開的人身上都不可避免地進行了一些測試。
但這種測試注定是無功而返，并非是什么都沒有測出來，而是測出來的人太多了。
像這種用來游戲的熏香并非是青雨兮專屬。
可以說只要是一個這里的女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儲備。
甚至那位風韻猶存的老鴇房間里都被翻出來了一些。
但那個兇手也不是將自己的痕跡徹底抹去了。
因為當初姬軒分明是察覺到了，那間房間里少了一面鏡子。
根據老鴇和一些其他姑娘的證詞，那是一面青銅鏡。
并非是什么價值連城的東西，而是花個幾錢就能從市面上隨便買得到的東西。
青雨兮的那面鏡子，甚至只是前段時間統一采購的時候她自己隨便抓的一面。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只剩下一個。
為什么是那面鏡子？
兇手為什么要帶走它？
它有什么不同嗎？或者說……有什么理由，要讓兇手不得不將其帶走。
還有昨天夜里那面被自己打碎的鏡子，姬軒分明從碎片之中感覺到了一股已經死亡的妖族氣息。
先不論其生死。
而是想著另一方面的話……
“無忌兄，你平日里博覽群書，不知道有沒有見到過一種妖族，可以附身在鏡子身上？”
“附身在鏡子上的妖族？”
公孫無忌撓了撓頭。
疑惑地看著姬軒，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問這種話。
但他還是點頭說道。
“有啊。
這種妖族被統稱為幻妖。
通常是沒有自己的形體，或者形體非常弱小，但魂魄卻非常強大。
因為鏡子這種東西有些特殊嘛。
所以一般魂魄……或者說元神不夠強大的生靈，不論人或者妖，都無法長時間依附其上。
但幻妖可以。”
“什么是幻妖？”
“這個嘛……舉個例子。
殿下可知道蜃？”
“當然知道，味道還不錯。”
姬軒下意識地說道。
他是知道蜃這種妖族的，那是水妖的一種，形似貝殼，平日里都居住在海水當中，吞吐日月精華。
“那滋味的確不錯……咳咳。
殿下，跑題了。
蜃就是幻妖的一種。
它們雖然被歸納為水妖，但它們卻擁有強橫的元神，能夠化出如同真實存在一般的幻境。
觀山境的蜃，甚至有將自己的道域轉化為真實的能力。
它們就能將自己的元神依附在鏡子上……殿下，您不會說兇手就是蜃吧？”
“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啊！
殿下。
蜃妖臨海而居，通常是不會來中域這種地方的。
就算修煉有成，化形了之后也不會輕易離開生養自己的海水。
殿下您想啊，我們見過那么多美人兒，您記得有哪些是海妖那邊的？”
姬軒皺眉沉吟了片刻后。
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他曾經和公孫無忌輾轉于無數個煙花之地。
的確是沒有見過任何一個海妖一族的女子。
“不過幻妖只是修道界的籠統分類。
具體更加詳細的資料，本公子得回去之后好好查查。
現在嘛……
嘿嘿。
殿下，現在您想查的應該已經查完了吧？”
“自然是查完了。
接下來只需要查到青雨兮的男人是誰。
或許我們能在對方的身上找到線索。”
“殿下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
“知道，但我不能說。”
“誒嘿嘿，那我們接下來不就可以——”
公孫無忌抱著幾個花枝招展的少女離開了。
隨著門被重重地合上，獨自坐在房間里的姬軒從座位上站起了身子。
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衫。
淡淡地說道。
“這里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現在可以出來了嗎？”
周圍一片寂靜。
只能聽見他一個人的踱步聲。
腳下的木板隨著一步步落下，發出輕微咯吱響動的聲音。
沒有人回應他。
姬軒皺著眉。
似乎有些不耐煩地咳嗽一聲。
“真以為我不知道嗎？”
“公子，我可以進來嗎？”
卻在彼時。
門外傳來一聲軟糯的少女聲音。
姬軒不由得眉頭輕挑。
他可不記得自己交過什么姑娘，只是在公孫無忌臨走之際，他也沒說過之后不要有人來打攪。
因為他覺得公孫無忌應該知道一些事情。
有些東西兩人心知肚明就夠了。
但現在門外的那道聲音……
“不可以。
姑娘請回去吧。”
“誒？
公子，您……您說什么？
讓我回去？”
門外的女聲顯然是沒有想到姬軒會這么說。
言語之中帶著幾分詫異與哀怨。
“還請公子不要趕我走。
這是我第一次……那個……
若是就這樣被公子趕回去了，姐妹們可是會笑話我的，而且媽媽那邊也……”
說到這里。
門外的那道聲音里隱約傳來幾分啜泣。
姬軒嘴角一抽。
在沉默片刻后，最終還是輕嘆一聲。
“進來吧。”
“好嘞，謝謝公子垂青。”
門開了。
從門外走進來一個月末十六歲的少女，穿著紅色的單薄衣衫，短裙上系著小巧的銀鈴，曼妙腰肢擺動下一陣清脆的響動傳來。
帶著粉色的長發遮住半個肩膀，那雙清澈的眼眸中，卻有著無盡的魅惑。
她彎下身，朝著姬軒行禮。
胸前溝壑頓時展露無遺。
“奴家紅紅，見過公子。”
……
「這兩年，就像是一場噩夢。
我一直在等待著，是否有醒來的那一天。
若是那一天我睜眼。
是否還能見到往昔的光景。
是否能夠如我所愿，或是……」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
引路人在把從滎魚上走下來的人往城里帶。
久別的故鄉。
久別的燕寧。
這里曾是他的一切。
也是他曾經失去所有的地方。
他像一條狗一樣被趕了出去，但現在不同了，他已經得到了可以扭轉一切的力量。
「我歸來時。
定要讓天下為之震驚。
要討回過去的一切公道。
我要讓這世間，永遠都容得下我！」
看著高聳的城墻。
他的心中豪氣沖天。
正了正自己的衣冠，隨后就聽見不遠處的竊竊私語。
“誒，聽說了嗎？”
“翠云軒的花魁，青雨兮死在了出閣之日。”
“可不是……誒，那邊那個人怎么了？”
“一個書呆子罷了，走路的時候看書，這下好了，不知道摔斷腿了沒有。”
山道上盡是嬉笑的聲音。
充滿了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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