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276章 定向執法
  “嘿;”

  “混小子······”

  “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

  未央宮,宣室殿。

  見天子啟如是說著,又不忘嘿笑著揚了揚手中簡書,已經卸任中郎將一職的衛綰,只面帶憂慮的低下頭。

  將雙手交叉藏于衣袖之中,面色變幻間稍一思慮,終還是搖頭嘆息著抬起頭,對天子啟稍一拱手。

  “陛下息怒;”

  “太子,少不更事······”

  見衛綰一副好似自家犯了錯、丟了人的架勢,天子啟卻又是嘿笑兩聲,將手中簡書輕輕丟回面前的御案之上。

  再面色玩味的笑著搖搖頭,才饒有興致的從榻上站起身;

  將雙手背負于身后,朝御榻、御案旁踱出兩步,似是無聊般,挑弄起一盞油燈的燈芯。

  手上忙活著,天子啟嘴上,也不忘故作輕松、佯裝隨意道:“太子,雖然年紀小了些,但也還算懂事。”

  “對自己的手足兄弟,許下此般與身份不合的承諾,雖然有些不妥,卻也終歸是一片赤誠、對兄弟手足拳拳相護之心······”

  “倒是卿,很快就要擔任太子傅,以經、書之大義傅教此子。”

  “不知此事,卿,作何打算?”

  天子啟悠悠一語,只惹得衛綰下意識抬起頭,將不安的目光,撒向天子啟那莫名輕松的背影;

  看著那點滴燭光,隨天子啟用鑷子挑弄著的燈芯而輕輕搖曳,衛綰心中,只油然生出一股恐懼······

  “臣、臣認為,呃······”

  “殿下自幼仁、仁孝;”

  “孔孟之義,當不必再······”

  ···

  “呃,臣認為,殿下如今的年齒,已經到了能明白人間大多數的道理、能妥善應對大多數事務的程度。”

  “再教,便應該以太子儲君的職責,以及為君、御下,治民、治政為主。”

  “這其中,臣能教殿下的,恐怕······”

  “恐怕······”

  說到最后,衛綰不知是有什么話不敢說出口,還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竟一時語結,便此止住話頭;

  而當衛綰這沒頭沒尾的一番話傳入耳中,天子啟正用鑷子挑弄燈芯的動作,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衛綰······”

  “衛綰······”

  “為時未晚·········”

  低沉、有力,且極具穿透力的低喃,在靜謐的宮室內回蕩,彷如鐘錘般,不輕不重敲在了衛綰的心頭。

  便見天子啟又原地‘愣’了片刻,才悠悠回過身;

  仍將雙手背負于身后,脊背、脖頸挺得筆直,側對著跪坐于御案前的衛綰,用眼角漠然看向衛綰。

  “自先太宗皇帝從代國來到長安,入繼大統、繼皇帝位,朕又獲立為太子儲君,我漢家的頭等大事,便從不曾出現過變化。”

  “從朕獲立為儲,一直到朕繼皇帝位······”

  “——甚至是在繼位之后,至今為止!”

  “朕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標。”

  “這個目標,從太祖高皇帝立漢國祚,又于平城一戰,身陷白登之圍時起,就一直被我漢家歷代先皇銘記于心;”

  “縱山川倒流、晝夜顛覆,也不敢有片刻或忘······”

  嘴上一句句話道出口,天子啟側對著衛綰的身軀,也緩緩轉動向衛綰所在的方向。

  待最后一句‘不敢有片刻或忘’道出口時,本側對著衛綰的天子啟,已是正對向衛綰。

  質地精美,又不是厚重、莊嚴的冠玄,將天子啟足有八尺以上的身高襯的筆挺!

  并不經常被佩戴的十二硫天子冠,被一絲不茍的穿戴于天子啟的頭頂;

  天子啟那仿若能洞悉世間萬物的深邃雙眸,便藏在那不時輕輕搖擺著的硫串之后。

  昂首挺胸,背負雙手,居高臨下的看向身前不遠處,已被自己的威壓摁彎下腰,俯身叩首的衛綰;

  天子啟的眉宇間,卻盡是一片不知由來,又令人不敢直視的滔天盛怒······

  “卿,應該明白朕的意思了。”

  “嗯?”

  ···

  “卿的心思,朕明白;”

  “但儒家那一套······”

  “不行。”

  “——至少在朕還睜著眼、還坐在這宣室殿時,儒家之言,便絕不能被擺上太子的書案。”

  “也正如卿方才所言:太子,已經過了學習經、書大義,學習人生道理的年紀;”

  “這般年紀,太子應該學的,是如何做好一個儲君。”

  “如何做好我漢家的儲君、如何在將來,做一個合格的漢天子······”

  ···

  “旁的,卿教不來;”

  “朕只需要卿,以自己已有的學問,讓這般年紀的太子明白。”

  “——明白過去這些年,我漢家,究竟在為什么而愁苦、為什么而煩惱;”

  “自太祖高皇帝、孝惠皇帝,到后來的呂太后、先太宗皇帝,又是因為什么,而對外忍氣吞聲,委曲求全。”

  “這些事,卿,都必須讓太子明白。”

  “這,不是朕的詔諭。”

  “是我漢家、我劉氏,自太祖高皇帝以來的歷代先帝,對卿的托付······”

  隨著這一句句無比神圣,又極盡莊嚴的話語,從傲立于御案旁的天子啟口中道出口,衛綰本就深深彎下的腰,只不受控制的又沉下去一分。

  正當衛綰那始終懸空于地板以上不到二寸位置的頭顱,要和地板來一個親密接觸時,天子啟再悠悠道出最后一語,卻讓衛綰即將觸地的額頭,再次懸停在了半空。

  “如此重托,卿,能肩負嗎?”

  “愿意肩負嗎?”

  “——卿愿意為我漢家、為我劉氏,傅教出一個孝武皇帝嗎?”

  “愿意傅教出一個能為天下,了結這百年恩怨的明君、雄主,古今未有的千古一帝嗎?”

  ···

  “卿,能做到嗎······”

  ···

  ···

  ······

  ·

  “衛太傅~”

  “嗨;”

  “也不知道會是個什么樣的人。”

  同一時間,上林苑,思賢苑外不遠處,少府冶鐵作坊。

  在少府官員的小心陪同下,和兄長劉彭祖慢步于小道之上,劉勝的面容上,只一陣說不清的輕松,和愜意。

  錢的事,并非是一朝一夕,也絕不是劉勝找三五個人、說三兩句話的事兒。

  但至少目前為止,劉勝為此事所做出的努力,大都取得了期望以上的結果。

  尤其是在大哥劉榮、四哥劉余為首的,和劉勝同屬一脈的宗親諸侯,愿意服從劉勝對錢、銅事宜的安排之后,劉勝對統一錢幣一事的顧慮,已經是散去大半。

  剩下的,基本就是一些粗枝末節,以及具體操作的事了。

  今日,劉勝帶著兄長劉彭祖,來到這處已經被少府改造成鑄錢作坊的‘作坊聚集區’,也正是想視察一下先前,自己給少府交代下去的事,是怎樣的進度。

  而在兄長劉彭祖有意無意間,提起自己將來的太子太傅衛綰時,劉勝做出的反應,卻頗有些讓劉彭祖感到玩味······

  “過去,只知道中郎將衛綰,是一個按部就班,絕不愿意節外生枝的本分人。”

  “按理來說,這樣一個本分人,即便是做了太子太傅,也大概率不會改變自己的性格。”

  “——就如先帝時,太宗皇帝先后為父皇,找來了很多聞名天下的學者,來做父皇的太子太傅;”

  “但最終,卻是唯唯諾諾,遇事不發一言,只知請示父皇‘該當如何’的張歐,得以以太子太傅之身,被父皇從太子宮接入未央宮。”

  “如果這衛綰,也是和過去的張歐——如今的張廷尉一樣的人,那我倒是樂得如此;”

  “只是衛綰,是父皇為我挑選的第一位太子傅······”

  “父皇,恐怕并不會讓一個單純的‘老實人’,做我的第一位太子傅······”

  感受到劉勝語調中的些許擔憂,一旁的劉彭祖稍一挑眉,又若有所思的點下了頭。

  說起如今的天子啟,或是曾經的‘太子啟’,便是如今的長安街頭,也還流傳著與這位太子殿下的‘光輝歲月’相關的傳說。

  什么一怒之下,掄起棋盤砸死吳王太子;

  又或是外出游玩誤了宮禁,被當時的廷尉張釋之逮住,告狀告到了先帝面前,逼得先帝脫帽謝罪,這都還只是廣為流傳的經典。

  真正讓長安街頭的百姓,至今都津津樂道、時不時提及的,是當年的太子啟、公子武二人,在這三輔大地道出闖蕩時,留下的一個個故事。

  或許有一天,當天子啟的御輦駛出未央宮,沿某條大路走出二十里,這一路上,就會由不下百人,會說出同樣一句話。

  ——嘿!

  ——眨眼的功夫,陛下都長這么大了!

  ——陛下小時候,帶著梁王踩壞我家的莊稼,都還是個半大小子呢!

  而對這樣一位‘頑劣’的太子儲君而言,太子太傅,無疑是世界上僅有的幾個‘惡人’之一······

  “衛綰······”

  “應該不會吧?”

  “就算不比張歐···呃,和善,也應該不會太難纏?”

  聽聞兄長這一聲寬慰,劉勝卻是苦笑著搖搖頭。

  “誰知道呢······”

  “雖然知道衛綰的為人,但總覺得父皇······”

  “嗯,肯定不會這么好心。”

  “這衛綰,只怕是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本事’,才讓父皇下定決心,讓他做我的太子太傅。”

  “就是不知道衛綰這‘不為人知’的本事,對我而言,究竟算不算好事······”

  如是道出一語,劉勝終又是一陣搖頭苦嘆,算是為這個話題,畫上了一個并不很完美的句號;

  而在劉勝身側,劉彭祖顯然也沒了辦法,便只得跟著劉勝的腳步,漠然朝著前方漫步走去。

  兄弟二人行走在鑄錢作坊外的小道之上,顯然吸引了整個‘工業區’的注意力。

  尤其是在‘太子駕臨’的消息,被官員們著急忙慌的送進一座座作坊、匠房內后,一切,就都發生了些許微妙的改變。

  ——劉彭祖清楚地感知到:兄弟二人每靠近一處作坊,作坊內傳出的敲打聲、嘈雜聲,便會明顯的高出一些;

  待兄弟二人走遠,又會迅速的歸于正常,甚至是直接徹底安靜下來。

  類似的情況先后出現七八次,縱是兄弟二人再遲鈍,顯然也已經有了知覺。

  面色略有些古怪的彼此稍一對視,兄弟二人便默契的停下腳步,旋即轉過身,朝著距離最近的一處作坊內走去。

  “太、太子······”

  不等隨行的官員扯開嗓子呼號,劉勝便一記眼刀甩出,讓那官吏徹底僵在原地;

  隨著作坊外,那根本不應該被稱作‘門’,頂多只能算的上是柵欄的‘門’,被劉彭祖輕輕推開,以劉勝為中心的方圓百步之內,便毫無征兆的徹底安靜了下來。

  “哼!”

  “果然有古怪!”

  “一個錢范,還是四銖錢的錢范改良,拖了半年都沒結果······”

  “少府······”

  “嘿!”

  幾乎是在走入作坊內的瞬間,劉勝便‘唰’的胯下臉;

  看著眼前,或手持石錘、或蹲在爐邊,似乎是在努力工作,實則身邊卻找不出任何有關錢幣、錢范原材料的匠人們,劉勝的嘴角之上,只悄然翹起一抹危險的弧度。

  而劉勝接下來的一番話,卻在原本風平浪靜的長安朝堂,掀起了一陣驚天駭浪······

  “孤,沒來錯地方吧?”

  “這里,應該就是少府奉父皇詔諭,改造成鑄錢、制范之所的冶鐵作坊?”

  “——按理來說,孤在這里,本該看到改良之后的新四銖錢,或是新四銖錢的錢范;”

  “至不濟,也總該看到匠人們,按部就班的錘煉鐵器?”

  佯做疑惑地說著,劉勝也不忘皺眉側過身,目光雖落在身旁的兄長劉彭祖身上,但嘴里的話,明顯是說給隨行的少府官員聽。

  早在劉勝要走進這處作坊時,那些隨行官員面上,便已經流露出了驚懼之色;

  此刻又被劉勝含沙射影的問起,這些人更是頭都不敢抬,只將脖頸深彎至極限,似是在尋找可以容納自己、可以讓自己立刻鉆進去的地縫。

  但劉勝,顯然不打算放過這些人。

  準確的說:劉勝,不打算放過所有阻止自己、對自己的是形成阻礙的人。

  更直白一些便是:劉勝這次,并不打算再放過少府······

  “想來~”

  “是秋收的事,讓少府忙于公務,無暇顧及錢制的事吧?”

  “畢竟再怎么說,孤,也不過區區太子儲君之身······”

  ···

  “罷了;”

  “等回頭,再找少府問問清楚吧。”

  “畢竟少府堂堂九卿,又是名門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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