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427章 太仆干的好事!
  作為始皇帝陵所在的陵山,驪山對于嬴秦社稷的存在意義,是毋庸置疑的。

  早在八十多年前,始皇帝下令鑿空驪山內部,以鑄秦始皇陵時起,驪山對于秦人,就已經具備了極為特殊的意義。

  所在,即便再怎么不承認秦的功績乃至于合法性,甚至是一口一個‘暴秦’,但在國祚鼎立之后,劉漢王朝也并沒有太刺激老秦人。

  當然,這里的‘沒太刺激’,也就僅限于不去刻意毀壞驪山始皇帝陵,不去刻意在驪山周圍,設置不適合出現在‘王陵’附近的設施。

  ——沒錯,是王陵,而不是皇陵。

  至少在理論上,嬴政在如今漢室的地位,是‘秦王政’,而非‘始皇嬴政’;

  自然,嬴政的陵寢,便也就是‘驪山秦王陵’,而非‘驪山秦始皇陵’。

  若是皇陵,自然是整座陵山之上,都不可以有除祭壇、廟宇之外的其他任何建筑,周遭五到十里更是只能有為其守靈的人家。

  但既然是王陵,那在禮法上自然就矮了一頭。

  再加上這還是不被承認的前朝王陵,就更使得劉漢王朝對這座‘王陵’的態度,也只能局限于‘我不刻意去毀壞,但你也別奢望我去刻意維護’的程度。

  對此,已經改以‘關中人’自居的老秦人,也已經是習以為常。

  至于驪山廄,說是‘驪山廄’,其實距離驪山也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

  畢竟是偶像的陵寢,太祖劉邦就算是出于政治考慮而不承認嬴政、不承認嬴秦,卻也絲毫不影響他下達一條非正式命令:任何人不得對驪山秦王陵不恭。

  于是,本就遠距驪山十幾里的驪山廄,自此又往外挪了七八里······

  “陛下······”

  “到了······”

  當劉勝乘坐御輦,來到那處明顯已經年久失修,且隱約散發出糞便氣息的馬苑外時,百官公卿早已是恭侯于此。

  見圣駕抵近,這些人也無不面露羞愧的低著頭,又不時間復雜的目光,撒向站在人群最靠前位置,身形正微微發顫的太仆袁盎。

  ——已經不用進去看了。

  單就是飄散在空氣中的牲畜糞便味,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不同于牛、羊等用來產奶或產肉的牲畜,馬匹作為交通運輸工具,對于居住條件和飼料,都是有著可謂‘嚴苛’的超高要求的。

  包括但不限于:休息用的馬廄要干燥、通風、溫度適宜,食用的飼料要精細、干凈、營養均衡等等。

  更何況這驪山廄,是專為禁中騎郎提供戰馬的。

  何謂禁中騎郎?

  用相對簡單通俗的話來說,就是跟隨皇帝出行的花架子護衛中,騎著馬的那一波人。

  再說直白點,就是天子儀仗隊的騎兵儀仗隊。

  為這樣的部隊提供馬匹,雖然不需要驪山廄輸出多么高大、強壯,甚至具備實際戰斗力的戰馬,卻也至少要保證馬匹健康,以及至少看上去高大、強壯。

  但此刻,在口鼻間回蕩的糞便氣味,告訴在場的每一個人:整個驪山廄,怕都是找不出幾匹沒病的馬······

  “罪臣······”

  “——太仆且不急認罪。”

  劉勝皺眉上前,袁盎忙不迭便要跪倒在地,道罪之聲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劉勝清冷的一聲輕呵所打斷。

  既然已經來了這里——來了這距離長安好幾十里地的驪山廄,劉勝就肯定是有把握的。

  若不然,萬一大張旗鼓的來一趟,結果啥事兒沒有,劉勝這個天子的臉面往哪兒放?

  實際上,以驪山廄為首的關中諸外苑的問題,早在去年年初的時候,就已經被周仁源源不斷的送進未央宮,送到劉勝的面前。

  當得知這些狀況的時候,劉勝可謂是又氣,又覺得好笑。

  ——氣的是文景二弟省吃儉用,恨不能拿麻布縫天子冠玄穿、拿樹皮煮湯喝,一枚銅錢掰成八百瓣來花;

  結果父祖艱苦省下來,用于馬政建設的專項經費,卻讓整個太仆馬政系統吃的肥頭大耳,滿嘴流油。

  至于好笑,則是笑袁盎這個太仆,堂堂九卿之身,居然連自己的底盤都守不住,任由自己的權力范圍被各方勢力——被各方阿貓阿狗小蝦米肆意吞噬。

  尤其做這些事的——做這些事來坑袁盎的,恰恰就是袁盎過去引以為傲的‘遍天下之好友故交’。

  現在,袁盎落馬在即,生死亦不過在劉勝一念之間。

  而那些借著袁盎中飽私囊的人,此刻卻早已不知去了何處,過上了悠閑地富家翁生活······

  “即刻清查驪山廄的檔案戶瀆,查驗馬匹數量。”

  “再調未央廄的官員,來查看驪山廄每一匹馬的狀況,悉數記錄成冊。”

  “——敢有妄語欺君者,族!”

  隱含陰戾的一個‘族’字從劉勝口中道出,惹得在場公卿百官無不戰戰兢兢,只本能的深低下頭,祈禱著這場風波不將自己也卷進去。

  而在人群最靠前的位置,袁盎早已是面如死灰,只呆愕的跪在地上,靜靜等候著命運的制裁。

  這,也正是劉勝最感到憤怒、最怒不可遏的點。

  ——袁盎知道!

  ——袁盎知道驪山廄發生了什么,如今又是個什么狀況!

  在劉勝表示要來驪山廄看看時,袁盎就已經面露虛色;

  而在劉勝出現在驪山廄外時,袁盎,就已經基本不再抱有‘生’的希望了。

  正所謂:知其不能為而為之,或為大毅力,或為大罪孽。

  顯而易見,袁盎明知故犯,絕不是為了什么遠大而恪守原則,而是明知這么做會造成的結果,卻依舊縱容,甚至是助紂為虐。

  “稟奏陛下。”

  不多時,劉勝交代下去的事,就已經算是有了著落。

  ——劉勝說是‘讓未央廄的官員來’,但實際上,又怎么可能是專門再派人回長安?

  早在劉勝乘坐御輦,從未央宮出發前往這驪山廄時,未央廄的審查官員,就已經在北軍禁卒的護送下來到未央廄,查看驪山廄的狀況了。

  等劉勝姍姍來遲,早就被大致匯報給劉勝的驪山廄現狀,更是已經被未央廄的官員細細羅列,并準備成冊。

  待劉勝開口道出那句‘去查查什么情況’,未央廄的官員們也只是象征性的再在廄內轉了一圈,而后便將已經準備好的奏疏,送到了劉勝身旁的謁者仆射:汲黯手中。

  “念。”

  “讓百官公卿都好好聽聽,太仆這些年干下的好事。”

  聽不出絲毫感情的清冷語調,惹得在場眾人心下又是一沉。

  便見汲黯面色嚴峻的拱手領命,旋即攤開手中奏疏;

  只稍掃了一眼,便略有些驚詫的深吸一口氣,還不忘下意識瞥一眼跪在不遠處的袁盎。

  調整好因驚駭而紊亂的鼻息,才昂首挺胸,再清了清嗓。

  “根據相府所收錄的檔案,驪山廄,設立于太祖高皇帝九年,最開始有良種馬駒一百匹,母馬四十匹,種馬二匹。”

  “呂太后掌政,呂氏子侄呂他為廄令,上下其手、中飽私囊,驪山廄存馬有過半被售賣到長安東市。”

  “太宗孝文皇帝四年,以內侍張駒為廄令,增馬百匹。”

  “太宗皇帝七年、九年、十四年、十九年,各有關東宗親諸侯所贈良馬,大半皆入驪山廄。”

  “太宗孝文皇帝二十四年,監國太子奉太宗皇帝、薄太后之令頒詔:開少府內帑,以興馬政。”

  “自太宗孝文皇帝二十四年開始,一直到當今新元元年,除去發生吳楚七國之亂的先孝景皇帝四年,驪山廄所得馬政款累年遞加。”

  “太宗孝文皇帝二十四年,為少府內帑所撥馬政專項款,共計一千二百萬錢;”

  “先孝景皇帝元年,為少府內帑所撥購馬款、養馬錢,共計二千一百五十萬錢。”

  “到當今新元元年······”

  念到一半,汲黯便再一次本能的撇了袁盎一眼,才再深吸一口氣,語調滿是沉重道:“當今新元元年,太皇太后懿旨:大開少府內帑,以告天下凡漢之廄養馬、育馬,以從速、從多、從良為要。”

  “是年,太仆共得少府內帑所出購買款、養馬錢等,共計九萬萬七千六百萬錢。”

  “其中,單只驪山廄,便得錢四千萬余······”

  ···

  ···

  ······

  在汲黯話音落下之后,驪山廄外的空曠地,陷入了足足數十息的沉寂。

  所有人的低著頭,沉著眉,似乎是無顏對上劉勝那好似要殺人的陰冷雙眸。

  九萬萬七千六百萬錢。

  劉舍記得很清楚:去年相府國庫的農稅總收入,是糧米四千一百萬石左右,折錢不過二十萬萬出頭;

  由于當時少府無主,所以少府內帑的口賦收入,也同樣送到了相府由劉舍過目,總計七萬萬錢。

  雖然這是因為當今天子勝,在太宗孝文皇帝、先孝景皇帝‘將口賦從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錢降低為四十錢’的基礎上再次減半,減為每人每年二十錢,但這也是普天之下凡漢之民,每人拿出二十錢所湊出來的。

  而在去年,太仆從少府直接得到的馬政款項,便接近了國庫全年財政收入的一半,并大幅超過了少府內帑的口賦總收入。

  如果只算國庫的農稅收入,以及少府內帑的口賦收入,太仆去年得到的馬政撥款,便超過了整個漢室全年財政收入的三分之一。

  而在得到如此大力度的資金支持后,袁盎這個太仆在馬政這一項上所取得的‘成績’,實在是令人為之感到驚嘆······

  “經查,驪山廄在冊馬匹三千一百九十四匹,其中種馬七十九,母馬八百六十四,駑馬一千六百七十一,未出欄馬駒五百八十。”

  “現存馬匹:種馬四匹,母馬三百一十四匹,駑馬無,馬駒五百八十。”

  “經過未央廄核查,驪山廄本該存有,卻并不存在于驪山廄的種馬七十五匹,皆為驪山廄令竇完以‘資費不足’的名義賣出,共得賣馬錢一百七十萬”

  “——此事,由驪山廄令親擬書檔,為太仆所批準,文書蓋有太仆印。”

  “驪山廄本該存有,卻暫時并不存在于驪山廄的駑馬一千六百七十一,都以‘租借’的名義借了出去,日租一錢,且由驪山廄承擔飼料。”

  “此事,同樣得到了太仆的準許,并有太仆印為證······”

  說到這里,汲黯才終于合上了手中白紙,恭敬的將其雙手捧到劉勝身前。

  待劉勝身旁的宦者令夏雀替劉勝接過,汲黯才輕嘆著退到了一旁。

  只是看向袁盎的目光中,多出了過去從不曾有過的一抹鄙夷。

  ——袁盎,在挖國家墻角。

  至少是在默許某些人、某些勢力,在自己的地盤,憑自己的權力肆無忌憚的挖國家墻角。

  而且挖墻腳的力度,堪稱推土機······

  “年得馬政款九萬萬余,卻還是以‘資費’不足為由,將七十九匹種馬賣出了七十五匹······”

  良久,劉勝終還是冷著臉,看向跪在身前不遠處的袁盎,手握那已經被卷成‘紙棍’的報告,恨不能將其捏碎。

  “七十五匹種馬,總共就賣了一百七十萬錢,折金不過一百七十金?”

  以堪稱詭異的平靜語調,發出這一聲誅心的反問,劉勝目光仍緊緊鎖定在袁盎身上,只嘴上問起袁盎身后,藏在人群中的母舅賈貴。

  “去歲,太皇太后誕辰,朕記得少府專門去了趟簫關,去接一匹北地送來的良駒,作為送給太皇太后的禮物。”

  “那匹良馬,少府是花多少錢買來的?”

  被劉勝毫無征兆的點名,賈貴只沒由來的心下一慌;

  待反應過來劉勝所提的問題,又滿是遲疑的看了看袁盎。

  最終,也只得無奈的低下頭去,再上前兩步。

  “稟奏陛下。”

  “那匹良駒,是臣托雁門守,自云中城互市尋得的胡馬。”

  “其高九尺,其健如蛟,氣勢非凡。”

  “購此馬,單只是那胡商,便要了臣千金。”

  “再算上自雁門送來長安的一應資費,此良駒共耗臣家貲,一千五百金不止······”

  “——那比起驪山廄的種馬,那匹良駒優之?劣之?”

  “稍······稍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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