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朕又不想當皇帝 > 300、塞北
    他剛走到涼亭,便看到了在里面暖爐上溫酒的陶應義。

    陶應義光著膀子,一手端酒,一手拿著筷子,嘴巴里的花生米嚼得咔擦響,沖著潘多招手道,“潘兄弟,如果我沒記錯,咱倆應該是同鄉,過來喝一點。”

    他老家在雍州以北,與潘多并不是一個地方的人,但是自古塞北是一家,言語風俗幾近相同,所以真正意義上來說,他們確實是同鄉。

    “多謝。”

    潘多猶豫了一下,直接坐在了邊上的椅子上,接過酒杯,連著下去三杯,之后同樣脫去了外面的長衫。

    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俯身在地上抄了一把雪,在雄壯的身體上擦來擦去,一點也不懼寒意。

    “哈哈,”

    陶應義大笑,豎起大拇指道,“兄弟在南地待了這么些年,依然不失我北地的豪氣!

    佩服!”

    他能感覺到,身為九品的潘多并未用真氣御寒,實打實的靠肉身挺著。

    “這金陵城的冷也是有限的,”

    潘多再次悶入一口酒,笑著道,“在咱老家,雪下的都埋到脖子,那才叫真冷,出外小解,都得拿根棍子。”

    “是啊,”

    陶應義感慨道,“大冬天的,我還照樣進山打獵,下河鑿冰捕魚。

    想想那會真是快活啊,可惜后來瓦旦人來了,不得不背井離鄉,四處逃難。

    掐指一算,這都十多年沒回去過了。

    如果有一天王爺能打回塞北,老子才不做什么捕快呢,整天跟一幫子街痞流氓較勁,忒沒出息。

    要做呢一定做前鋒,塞北要是收復了,就解甲歸田,老死在塞北,再也不出來了,這南地不是人待的地方,哪里有咱那旮旯好!”

    潘多笑著道,“我也正有此意,還要娶個塞北的婆娘!

    才不稀罕這南地嬌滴滴的娘們呢。

    回去了,這堆這塊起碼能掙倆錢,也餓不死不是?”

    幾杯酒下肚,他突然敞開了胸懷。

    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經多少年沒和人這么聊過天了。

    他原本是個愛說愛笑的俊朗少年呢。

    “兄弟,全是大實話啊,”

    陶應義打著酒嗝,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左右看看后,低聲嗤笑道,“咱們塞北的娘們,說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哪里像她們,本事確實有,就是說話辦事不怎么利索,腸子彎彎繞繞的,外人看著都替著累得慌。”

    “你也知道她們的事情?”

    潘多詫異了一下。

    “大家都不是傻子,誰看不出來啊,”

    陶應義又往嘴巴里扔了個花生米,一邊嚼一邊道,“只有她們以為大家不知道呢,整天扭扭捏捏的,沒一點江湖兒女的樣子。”

    洪安這小姑娘的心思還有誰不知道呢?

    只是大家不理解她的眼光罷了。

    瞎子功夫再高,也依然是個瞎子。

    潘多笑著道,“不過倒是能瞧出誰英雄,誰好漢。

    方皮真是個不錯的。”

    陶應義好奇的道,“都這樣了,還是好漢?”

    “因他有胸襟,即使輸了,也沒抱怨,”

    潘多不等著陶應義斟酒,一個人自飲 個人自飲自酌道,“和王爺說過,沒有胸襟的人,不管是貧或者富,都是下等人,算不上好漢。”

    陶應義咂摸下嘴巴,然后道,“別說,還真是在理。”

    嘴上是這么說,其實心里不以為然。

    他們家王爺怎么好意思說這種話?

    其實最沒胸襟的就是和王爺了!

    小肚雞腸!

    這個在三和,幾乎是人所周知的。

    但是,此刻面前即使只有他和潘多兩個人,他也沒有膽量說出來。

    布政司衙門里,順風耳太多了,千萬不能沒事找事。

    但凡有一點消息傳到總管的耳朵里,自己不死也得掉層皮。

    兩人一邊喝,一邊聊,不知覺中,已經喝完了一大壇子的酒。

    潘多起身拱手道,“下次我做東,再招呼上何鴻,我們幾個從北地過來的,可以再暢飲一番。”

    “一定!”

    陶應義目送潘多遠去。

    隨后自己也披上衣服,出了布政司衙門,對著早已候在門口的官兵大吼一聲道,“出發。”

    今日才到金陵城。

    一路奔波勞累,但是卻不能得一刻休息。

    按照何吉祥的話來說,整治金陵城的治安,已經刻不容緩。

    雖然三和官兵的本事很大,但是論緝盜剿匪,他們捕快才是專業的。

    這就是所謂的術業有專攻。

    組建不到三個時辰的金陵城捕快,各個舉著火把,一條火龍圍著金陵城的大街小巷轉。

    偶爾他們會遇到一些蜷縮在廟里、角門、朱墻下的乞丐、流民。

    這個時候,他們會停下腳步,挨個去試鼻息,把凍得硬邦邦的尸體扔到身后的馬車上,等著明日送到城外埋了。

    至于那種還有口氣的,直接送到醫館,在大刀之下,打著哈欠開了門的郎中,不敢有一句怨言。

    當然,他們也沒什么好抱怨,畢竟布政司衙門是給留了銀錢的,而且還挺足。

    這點便是“南蠻”的優點了。

    唯一能抱怨的,便是讓自己得不到休息。

    “這死人可真有點多了,這么一會,都有十六個了吧?”

    陶應義望著身后堆滿尸體的馬車,嘆口氣道,“這寒天臘月的,土都結凍了,明個挖坑都不好挖。”

    不免生出了惻隱之心。

    這年頭,想活下去,真不容易。

    有些人真的是餓急沒有活路,才不得不走這翻墻入戶的。

    之后一路上遇到小偷小摸的,他也就輕輕放過了。

    蒼天有好生之德,他不愿意把事情做的那么絕。

    與陶應義并排而行的多麻子,一直凍得縮著脖子,此刻沒好氣的道,“你這么辦,回頭可沒法跟刑先生交代啊?”

    “真朝著他們砍腦袋,老子下不了手,老子說的,只要沒傷過人的,都給放了吧,有什么事情,老子一力擔著,”

    陶應義說完后,又看向多麻子,好奇的道,“你跟尤麻子都叫麻子,你倆是親戚嗎?”

    “放你娘的屁!

    他姓尤,老子姓多!”

    他是官兵,是被陶應義借調過來的,與陶應義不存在上下級關系,說話自然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