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人道大圣 > 第315章 南渡(2)
  此時京東路上,宋軍之前所立據點、所守城池已是一片狼藉……

  從青州到密州到處都是一派火光沖天的景象,那是斷后宋軍在點火焚毀一切。

  被強制撤離的百姓哭嚎著拋家舍業,便是連上好的農田也被那些勝捷軍一把火燒毀。

  至于那些此前花了大力氣運送到京東路的物資,這時候更是被潑灑上大量桐油,只待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拿顧淵的話來說,這是一場焦土之戰,哪怕那些是他們曾花費了大量力氣從江南諸路運送過來\哪怕他們為了修筑那些守備工事,耗費甚巨,這時卻是寧可一把火燒成灰燼,也堅決不給金人留下資敵。

  這樣的策略雖然引得京東路士民怨聲載道,卻在他巨大的聲望和鐵腕之下還是得到了最堅決的執行。

  而這樣的戰略也很快便收獲了成效——完顏撻懶所領大軍約有五萬戰兵和大約兩萬多強征過來的簽軍、輔兵,這一路逶迤行軍,在進入青州地界之后便開始為補給發愁。

  金軍此前急行,所依憑無非是大股騎軍,另一個重要因素便是依靠輕騎四處出擊打草谷來滿足大軍日常所需。

  誰曾想顧淵這一手,幾乎斷絕了他們以戰養戰的可能,逼得這七萬人馬一應消耗完全依靠后方轉運!

  伴隨著他們大軍越來越深入京東路,金人這些長距離運輸能力、組織調度能力的頹勢便更為明顯——待到大軍開進密州地界,后方運輸能力便已支撐到了極限。每日只有不足六成的物資能夠順利抵達前線,只能勉強支應他們攻打諸城,卻根本不可能支撐這六萬多兵馬去做長時間的圍城之戰。

  更叫他們頭痛的是,諸城守軍似乎還頗為精銳!

  城下營寨飄搖著一面“解”字大旗,眼見這七萬金軍鋪天蓋地而來,絲毫沒有懼意,居然還派人下戰書挑戰,惹得他完顏撻懶一時沒有忍住,不待大軍休整便催動大約四五個猛安做拔寨之戰——結果自然是在宋軍的壕溝、欄柵和勁弩面前碰了個頭破血流。

  撲城的前鋒四千多兵馬,甚至連軍寨還沒有摸到,便被寨中守軍亂箭射了回來,還在沖鋒路上留下了幾百具尸體——這些宋軍更是當著他們的面,將金軍傷兵一個個補刀殺死,而后割下他們首級,就在兩軍之間空地上壘起一座京觀。這一舉動逼得金軍無不瞠目欲裂,那些軍將一個個地闖入中軍大帳請戰,要與那支狂妄的宋軍分個生死!

  完顏撻懶見狀,索性干脆擂鼓聚將,商議起下一步的軍略。

  說實話,這位女真宗室將領的性子,比起完顏宗弼那樣的少年將軍還是要沉穩了許多。他之前步步為營,結硬寨、打呆仗,硬是不給宋軍什么可乘之機,不也成功啃下了濟南府,還白撿了青州這樣的重鎮?

  拿他的話說,某些人便是太醉心于奇謀,而忽略了用兵本質!

  不過見到今日這種挑釁場面,他也忍不住被激得怒火中燒,更兼這些日子來大軍勢如破竹,多少讓他也覺得宋軍或許真是傷筋動骨,此時已然不堪一擊,因此只想著能夠畢其功于一役,迅速擊破諸城,繼續追擊顧淵!

  他麾下將佐想的倒沒有那么深,這時正熱烈議論著當面戍守宋軍的來頭——

  “精銳……絕對是精銳!沒準就是潑韓五那支摧偏軍!我手下兒郎還未及靠近營寨,便矢落如雨,不得不退回來——背后那堅城之上,指不定還有多少宋軍。看起來京東路宋軍精銳已盡集結于此,要同我們在此決戰!”

  一員甲上帶著血的猛安不住地嘆著氣,他是剛剛帶隊沖鋒的猛安之一,自己帶著麾下兒郎沖在最前,損失也最為慘重……這時免不了有些英雄氣短。

  而他的身旁,幾乎立刻便有軍將跳出來安慰他道:“……有甚好喪氣的,那個寨子里的宋軍看樣子不過只有三四千之數,便是勁弩多,咱們只在他們射城外起砲便是!到時候砲車轟爛了他們的寨墻,大軍殺將進去,拿住那性解的宋將,將他千刀萬剮,為今日枉死兄弟們復仇!”

  “……若只是死守城池倒沒甚可怕的,咱們這么多人,到時候起了砲車砸城,總能夠啃開。怕就怕勝捷軍那幾支頗為能戰的騎軍!若是找不到,始終是個威脅。咱們還是應該向南北撒出偵騎,盡可能找到顧淵騎軍才是正事!”

  “騎軍?勝捷軍那些騎軍如何能與咱們大軍相比?青州一戰不過也是趕上暴雨,土地泥濘,不然憑著咱們鐵浮屠,能輸給宋人?”

  這些女真軍將都是完顏撻懶親信,論起軍議來,亂哄哄的,誰也說不服誰。可正爭執不下間,只聽角落里傳來一個陰沉沉的聲音道。

  “——這顧淵怕是要跑了!”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那位僥幸得脫的大金四太子——完顏宗弼手里拎著個酒壺,喝得已經半醉。他瞧著圖上那些代表著宋金兩軍的標識犬牙交錯,迎著眾人的目光冷笑著說道。

  只是他的周圍,并無人理會這位兩次慘敗的年輕宗室……

  東線遭遇悲慘失敗之后,完顏撻懶自然而然獲得了對于東路大軍的絕對指揮權,不僅自己麾下那四萬戰兵,就連兀術那邊一萬陸續逃得性命的一萬殘軍也被提拔了一員猛安先暫且領著,再也沒有讓這位四太子插手的意思。

  眼見無人搭話,完顏撻懶心情頗為不錯,于是親自站出來,陰陽怪氣地反問道:“四太子何出此言——可是又嗅到了什么味道不成?”

  完顏宗弼自然是聽得他話中帶刺,卻又只笑笑,不以為意。

  他大口給自己灌了口酒,神色間還頗有些昂首睥睨之意:“撻懶你也不必譏諷某什么……這顧淵就是屬狐貍的,他若是想與咱們一戰,必定會示弱于正面,進而兩翼包抄——決計做不出這等節節抵抗被動挨打的布置!再說,他們既然毫無抵抗地棄了濟南府和青州這樣重鎮,這諸城又能有多重要?與其說在這里扔進去上萬人命,還不如留著那些精銳戰卒以圖將來……”

  他借著酒勁說得興起,可完顏撻懶卻皺著眉頭打斷了他的話:“四太子繞來繞去的,究竟想說什么?”

  “我猜……”完顏宗弼聽他這么一問,醉醺醺地放下酒壺,冷冷答道,“——怕是顧淵已經存了棄守整個京東路的心思!撻懶你再不追就追不上了!”

  可是完顏撻懶聽了卻先是一愣,進而大笑著朝周圍諸將說道:“原來咱們四太子便是靠猜測來打仗的,怪不得淮水、青州,一次兩次都敗得那樣慘!猜不中嘛,也不奇怪!”

  他說著站起來,走到完顏宗弼面前,居高臨下:“這京東路是顧淵老巢,他在此經營近一年,怎么可能說放便放掉了?今日我便來教教四太子,這仗應該怎樣打!”

  可完顏宗弼又如何是那逆來順受的性子,聽得自己這位堂叔如此折辱自己,也是冷冷反擊:“這軍議……原本便是諸將暢所欲言,撻懶你既然許我進來,我便說我猜的……你愿意聽便聽,不愿意便不愿意,用不著說這么多有的沒的——某十二歲便被阿骨打老皇帝帶在馬上,隨軍沖殺,還輪不到你這養尊處優的廢物教我如何打仗!”

  他說著頓了一下,也站起來,貼著完顏撻懶,幾乎將滿嘴的酒氣全都噴到他臉上:“顧淵青州一戰,傷筋動骨,此時手頭殘軍可抵得住咱們與粘罕兩路夾攻?另外京東兩路雖有河網水障,卻不足以抵擋咱們大軍南下……如何能供他經營?比起京東路,大宋江淮才是真正能養得起他這等梟雄的地方!”

  他這一席話,借著酒勁說完,震得賬內只覺嗡嗡作響,也讓完顏撻懶冷靜下來,認真思索片刻,而后目光越過諸城,投降密州東南那座海港。

  ——“即墨?”

  “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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