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朕就是亡國之君 > 第六百七十五章 火力仍然不足
    大明官吏,身在官場,可是知道大明為官第一準則:帝不動,我不動,帝一動,我惶恐。

    這是長期整頓吏治的必然結果。

    相比較之下,勢要豪右巨商富貴,就顯得非常不知死活了。

    于謙陪同陛下參觀了整個下水儀式,下水之后,大明水師,松江巡檢司巡檢使、番都指揮馬云,帶著一眾水師,和松江造船廠總辦雷俊泰,交接了兩艘寶船。

    “請陛下為寶船賜名。”雷俊泰和馬云俯首說道。

    這兩艘寶船是大明海權的新起點,理應由陛下朱批賜名。

    禮部早就為這兩艘寶船擬定了幾個名字,朱祁鈺也挑選了許久,最終確定了兩個名字。

    寶船的命名方式,大明禮部議定與侯爵命名法相同。

    比如武清侯石亨的武清是武清縣,文安侯于謙的文安是文安縣,昌平侯楊俊的昌平是昌平縣。

    寶船的命名法,參考了侯爵禮法制度。

    但是這件事不出意外的出現了意外。

    確切的說,是費亦應南下之后,就收到了湖廣、浙江、江蘇、鳳陽各地商總的拜帖,在寒暄之后,各地商總們表明來意。

    他們是來繳納善款的。

    兩艘寶船造價不菲,而各地商總,愿意把這造船的錢拿出來,只希望可以把船的名字,定在他們省內。

    這么做有什么好處呢?

    其實這源頭還在朱祁鈺的身上。

    上一次陛下親征平叛,把南衙給拆的七零八落,而且江蘇的省府居然是徐州,鳳陽省的首府居然不是鳳陽而是瀘州。

    這散裝江蘇、散裝鳳陽,就這么應運而生了。

    為了制造更強的向心力,他們都希望陛下定名的時候,可以把名字定在自己省內。

    而浙江商總、和湖廣商總的想法是狐假虎威。

    在海上,天下最強戰艦的戶籍在自己省份,那不僅僅是浙商的面子問題,還是安全的問題。

    費亦應當然不敢決定,就找到了陛下稟報,朱祁鈺看著手中已經確定好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還有這種好事?

    這兩艘寶船一艘的造價,就超過了十萬銀幣,朱祁鈺就是再闊氣,這也是十萬銀幣,有人愿意為此買單,朱祁鈺自然樂意。

    “海寧號,廬江號。”朱祁鈺寫好了兩個名字,交給了雷俊泰。

    這本就是早就選好的名字。

    海寧位于浙江杭州府杭州灣,而廬江位于鳳陽廬州府廬江之畔。

    浙江商總和鳳陽商總,早就已經把錢交給了戶部郎中王祜。

    而后朱祁鈺親自將兩桿早就繡好的牙旗,交給了馬云,算是正式完成了兩艘寶船的交付。

    朱祁鈺看著兩艘寶船上忙忙碌碌的眾人,滿臉的笑意。

    “李賓言,你在松江府造船有功,朕賜你奇功牌一枚,再接再厲。”朱祁鈺從興安的手中拿過了奇功牌,掛在了李賓言的胸前,金光閃閃。

    奇功牌大禮包也會在事后,一并交給李賓言。

    李賓言笑的嘴都咧了,俯首說道:“謝陛下隆恩!”

    朱祁鈺繼續說道:“營建寶船的三個船塘船工,每人頭功牌一枚,賞銀幣五十枚。”

    “造船廠造船有功,人人有功,每人賜齊力牌一枚,賞銀幣十枚。”

    營建寶船的船工大約有一千余人,每人五十銀幣,就是五萬銀幣的支出,朱祁鈺這一次恩賞就是半個寶船賞賜了出去。

    朱祁鈺這種封賞工匠格外大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家也都習慣了。

    內帑是陛下的私庫,陛下用自己的錢賞賜,連清流也只能暗自咬牙說一聲與民爭利的昏君,太有錢了。

    “謝陛下隆恩。”松江造船廠人人有賞,連不參與建造寶船的工匠們,都得了一塊齊力牌。

    朱祁鈺又在李賓言、雷俊泰等人的陪同下,參觀了整個造船廠,此時的松江造船廠,共有三個寶船船塘,十三個三桅大船船塘,近百個千料以下小船的船塘。

    船塘極多,幾乎一眼看不到頭,四處都是忙碌的身影,混著海風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一輛輛車駕拉著木料進入了船廠之內,一片繁榮景象。

    冬序之始,是缺少銀子,倭國有銀子,想要把銀子運回來,就得造船。

    “李巡撫沒有辜負朕的期待啊。”朱祁鈺看著滿是船工的造船廠,頗為滿意的說道。

    這造船廠的規模已經超過了當初的龍江造船廠。

    “前段時間,松江造船廠失火,臣有愧陛下稱贊。”李賓言的心情可謂是五味雜陳,如果沒有造船廠失火案,李賓言此時自然是極其驕傲的。

    燒了一艘寶船,不僅陛下心痛,造船廠的工匠更是痛徹心扉,那可是他們日夜操勞了四年才要建成的寶船。

    朱祁鈺并沒有接這個話,而是說到了另外一件事,他平靜的問道:“李巡撫,朕記得你當初說要去天邊看看,現在還打算去嗎?”

    “李巡撫,你是松江巡撫,應該明白松江府對朕,對大明的意義,朕不希望你出海去。”

    李賓言稍微愣了愣神,才俯首說道:“臣遵旨。”

    李賓言真的很想去天邊看看,他想要用航海證明地球是個球,但他真的很忙,而且松江府需要他。

    去天邊看看這是他的個人追求,但是陛下需要他在松江府,他便哪里都去不得。

    松江府通衢九省百貨,這個位置何其的關鍵?

    “朕原來沒想到松江府會發展的這么快,朕還想著等到松江府一切走入了正軌之后,就讓你帶著船去看看天邊。”朱祁鈺看著遼闊的海面低聲的說著。

    李賓言嘴角抽動了下說道:“臣…范文正曰: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臣深受皇恩,身居廟堂之高,理應先公后私。”

    “臣有一人舉薦。”

    朱祁鈺倒是猜到了李賓言不會因私廢公,聽聞李賓言說有人舉薦,朱祁鈺也笑著問道:“朕心中也有一人,不知是不是一個人。”

    “臣要舉薦的人是唐興唐指揮,唐興隨臣回到了松江府。”李賓言有些無奈的說道。

    “朕也是此意。”朱祁鈺點頭,環球航行,還有比那個最自由的男人更加合適的人選嗎?

    李賓言有點意難平,唐興這廝在倭國就借了他的名字,弄了個李大老的身份,還把室町幕府的御令今參局給擄為了妾室。

    這唐興又替他出海,去天邊看看,真的是好事都讓他給占盡了!

    “唐指揮現在人在哪里呢?朕還沒見過那個今參局呢,也是個奇女子。”朱祁鈺好奇的問道。

    李賓言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在灘滸島。”

    朱祁鈺眉頭緊皺,唐興居然在灘 然在灘滸島,這是他完全沒有料到的,因為孫顯宗和一眾倭寇也在灘滸島。

    朱祁鈺再問:“那個今參局呢?”

    “也在灘滸島…唐指揮的倭話說的不是很地道,但是今參局是倭人,這次有倭寇,所以,今參局也去了。”李賓言小心的說道。

    陛下讓唐興娶了今參局這個婆娘,就是為了拴住唐興,不讓三皇子他外公四處冒險。

    這可倒好,不僅沒拴住,兩個人還互相配合起來,一起冒險去了…

    朱祁鈺這才回過味兒來說道:“原來孫顯宗的那些情報,都是唐指揮收集傳回來的?”

    “然也。”李賓言俯首說道:“季鐸、岳謙和袁彬都在倭國,這一時間回不來,唐指揮也是不放心,就自己去了。”

    “隨他去吧。”朱祁鈺笑了笑,唐興自由的是靈魂,不是一個女人就能栓得住的,要是能栓得住,就不是唐興了。

    灘滸島,有大小島嶼和礁石等十五處組成,距離金山衛不過六十里,島上無人居住,前些日子孫顯宗知道了皇帝要參加寶船下水之后,就開始積極活動了起來。

    此時的灘滸島上,全是海盜,約有萬余人。

    這些海盜有一部分的倭寇,這些倭寇主要是孔府余孽招攬的倭國流浪武士。

    還有一部分的杭州海興幫的海盜,就是仁和夏氏夏時正養的海盜。

    再有一部分,就是當年南衙僭朝戰敗后,流亡海外的逆賊。

    這些人對朱祁鈺的恨意滔天,但是顛覆大明,又太過困難,所以他們就決定舉大事,刺王殺駕。

    此時的孫顯宗站在北岙碼頭上,看著波濤洶涌的海面,愣愣的出神。

    北岙碼頭是一個天然伸入海中的巖石,天然的碼頭,碼頭外停滿了四百料左右的倭船。

    “老孫啊,要我說就別去了,散了吧。”孫顯宗的身后傳來了一個略微有些粗獷的聲音。

    孫顯宗回頭一看,看到了一個皮膚曬成了古銅色的俊朗男子,此人孔武有力,帶著七分的放浪不羈,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而這男子身邊的女子,更是不顰不笑,媚態天成的大美人。

    孫顯宗擺了擺手說道:“李兄莫要再勸了。”

    勸孫顯宗散伙,不要搞刺王殺駕的正是化名為李言的唐興,而站在唐興身邊的妖艷女子,自然是室町幕府的御令,倭國妖婦今參局。

    今參局那副模樣本就勾人,再加上海上討生活的不允許女人上船,對于海盜而言,就更加有吸引力了。

    唐興不是足利義政,他沒什么奇怪的愛好,有海盜嘴上調侃了幾句,次日唐興就把那海盜和那海盜的幾十個親朋一起給沉了海。

    海盜都是如此,從來都不是自己一人,而是一個村寨或者同鄉數十人一起當海盜。

    唐興看孫顯宗去意已決,還是勸說道:“昏君那頭,剛下水了兩艘巨艟,咱們這些四百料的船,在巨艟面前,就是小舢板。”

    “而且那昏君還有三千死心眼的緹騎扈從,近六萬的京軍,咱們這萬余人,怎么可能打得到昏君面前?”

    “眼下大明海貿昌盛,沿海諸府都有了海事鏢局,咱們這么多人,搖身一變,弄個海事鏢局,豈不美哉?”

    大皇帝那頭正高興呢,這些倭寇、海盜、逆賊,一窩蜂的沖過去,不是給陛下添堵嗎?

    當然唐興也不確信到底是添堵還是助興,但他還是打算再勸勸。

    成王敗寇,會昌伯府滿門抄斬了,就剩下孫顯宗這一根獨苗。

    會昌伯孫忠這個聰明人,給孫顯宗安排好了退路,老老實實做個富家翁,妻妾成群不好嗎?

    非要用命給皇帝添堵?

    這不是想不開是什么?

    孫顯宗一甩袖子,眼睛通紅的說道:“李兄無膽自去便是,我不留你。”

    “滿門血仇,不共戴天!你讓我如何安心茍活于世!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登船!”

    唐興不再勸了。

    孫顯宗為了報殺父之仇已經紅了眼。

    會昌伯府的滿門血案,是皇帝的錯嗎?既然選擇了造反,那就要承擔這個后果。

    數百艘四百料左右的倭船開始離港,在海上鋪將開來,船帆遮洋,聲勢浩大。

    海寧號和廬江號也開始離港,向著烏龜島而去,那里是預設戰場。

    倭寇、海盜、逆賊組成的海盜船隊,在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內便看到了兩艘巨艟。

    最先看到的兩艘巨艟的是排頭的倭寇,海上有薄霧迷茫,這些倭寇們驚駭無比的看著影影綽綽的巨艟,滿是疑惑。

    “那是什么?是山嗎?可是為什么會動啊?”

    “船?有那么大的船嗎?海怪!是海怪!”

    “那是大明的新船嗎?我來的時候,沒人告訴我,要與這樣的存在為敵啊!”

    “啊,不可能,天照大神在上,大明怎么可能有這么強大的船!”

    “那是一堵城墻在海上飄蕩嗎?”

    ……

    對于倭寇而言,這船真的是太大了。

    鄱陽湖之戰,陳友諒的船大器利,鐵鎖橫江,綿延數十里,望之如山,若非東風起,朱元璋以火攻敗之,明軍才得以獲勝,勝負難料。

    水戰,向來如此,不過是以大船勝小船,以大銃勝小銃;以多船勝寡船,以多銃勝寡銃。(著名軍事評論員、抗倭名將俞大遒言。)

    在海寧號和廬江號面前,倭寇的四百料小船,就如同一只只蟑螂一樣。

    在所有倭寇還在驚嘆之時,兩艘巨艟開始橫列,將一側的火炮全部對準了倭寇的船只。

    “這是要做什么?”一名倭寇的喃喃自語著,出神的看著那兩艘巨艟橫列,他只看到了那反射著夕陽的炮管。

    隨著火光乍響,一枚枚的實心鉛彈,旋轉著呼嘯而至,重重砸落,直到此時,轟隆隆的爆炸聲,才此起彼伏的傳來。

    戰列陣,像是一字長蛇陣,艦只排成一個長列以發揮兩舷的火力優勢,在呼嘯之后,巨艟開始在海面上劃出了一個u字型完成了調頭,炮火聲再次響起。

    鉛彈再次呼嘯而至。

    在兩艘巨艟的身后,是大明十幾艘兩千料的三桅大船,在外圍則是近百艘四百料戰座船。

    大明水師將倭寇、海盜、逆賊,團團包圍。

    “不可能,這不可能,大明水師不是在琉球的那霸港嗎?”

    孫顯宗握著欄桿,看著遠處轟鳴的大明水師,目眥欲裂。

    朱祁鈺站在松江造船廠的觀星臺上,握著千里鏡看著烏龜山的戰斗,對李賓言說道:“還是不大行,火力還是不夠強,火炮的精度和威力都有待提升。”

    “即便是黑龍炮一炮命中四百料船只,也只能打個貫穿,不能直接擊沉。”